而多年之后,他再次踏進這偏殿里,竟是被人硬拉出來勸諫主上不要沉迷男色……
尤其是,這男色還是自已一手培養出來的影衛!!
這他覺得……自已有推脫不掉的責任……
嚴戚墨放下茶盞,捋了捋花白的胡須,漸漸陷入到一種沉思中去。
常言道見字如見人,能寫出這樣氣勢豪邁又灑脫不羈的字,可見胸中是有大丘壑的人。
聯想起來人語焉不詳的樣子,忽然覺得……
這個封諭,也未必真如他們所說的那般不堪!
又輕又穩的腳步聲在庭院中響起。
隨著侍衛們整齊肅穆的叩拜聲,厚重的殿門被人從外側緩緩打開。
踏著陽光進來的,是封諭修長的身影。
臉上的冷峻神色卻讓人脊背生寒。
“影殿殿主嚴戚墨,叩見宮主。”
嚴戚墨雖然年逾花甲,聲音卻中氣十足。
他起身向前邁了一步,恭恭敬敬的跪拜在殿中,行了一個大禮。
封諭斜眸看了他一眼,神色淡然的向著主位走去。
月白色的錦緞衣擺從老人身邊翩然掠過,帶著一種獨屬于上位者的凜凜威嚴。
“嚴殿主好久不見。”
封諭轉身端坐在主位之上,對他抬了抬手。
鳳眸打量著眼前精瘦干練的老者,清澈的目光里藏著幾分冷漠。
丫鬟為二人重新上了茶,又躬身退了出去。
待到偏殿大門再次重重關起時,嚴戚墨才側身坐在紅木交椅上,對著封諭抱了抱拳道:
“主上的房中之事,老朽本不該過問。”
“但是涉及到我影殿出來的人,便不能放任他以色惑主,成為整個碧落宮的禍害。”
嚴戚墨灰色的瞳仁看起來有些凌厲,當那專注的目光落在封諭身上時,頗有幾分咄咄逼人的味道。
“本座確實喜歡他。”
封諭端起茶盞,用碗蓋隨意撥了撥浮葉,漠然的垂眸道,
“但是依嚴殿主所言,本座卻想問上一句,不知他是如何惑主?又是如何危害碧落宮的?”
“聽聞昨日在棲夜湖……”
嚴戚墨話到嘴邊,卻又微微怔愣了一下。
突然發現,果然是自已莽撞了……
今日方一聽說自已培養出來的影衛竟然和主上有染,就立刻氣急敗壞的跑來拿人。
此刻被這個年輕宮主稍一反駁質問,竟除了二人當眾親吻之事,再也拿不出任何證據來……
“那是本座強行親吻的他。”
封諭不悅的冷哼了一聲,挑眉看著嚴戚墨,反問道,
“不知嚴殿主精心培養出來的影衛,是否應該拒絕?”
“……”
嚴戚墨一時語塞。
若說是吧,影衛的第一宗旨就是服從,毫無辯駁的余地。
可若說不是,他豈不是在說這件事自已也有責任??
“又或者說,本座喜歡云錚,竟成了他的錯處?”
封諭的語氣越來越冷。
每個字都像刀子一樣狠狠向著嚴戚墨刺去。
嚴戚墨第一次被一個剛過弱冠之年的人給震懾到了。
那俊美的外表下,充滿壓迫感的氣息從他周身散發出來,竟讓人生出一種想要俯首稱臣的沖動……
“是屬下失察了。”
嚴戚墨態度漸緩,退讓了一步,但似乎并沒有結束此事的打算,
“但老朽還是想多問主上一句,不知云錚如今,究竟是什麼身份?”
第56章 雄鷹出籠
封諭沒料到他會這樣問。
雖然猜不到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但是不得不防。
短暫的思索之后,便選了一個最為穩妥的答案:
“他是本座的貼身侍從。”
嚴戚墨掌心向上,指了指周圍華美無比的殿宇:
“一個關在寢殿里,每日像個閨閣女子一樣服侍主上起居的貼身侍從?”
他輕嗤了一聲,用那雙灰色的眸子凝視著封諭:
“云錚是個影衛,是十幾年刀山火海里淬煉出來的利刃……”
“主上既然喜歡他,就更不該將他囿于身側,淪為他人笑柄!”
封諭驟然沉默。
重活一世。
他原本只想把云錚收藏起來,好好保護在自已的羽翼之下,能夠隨時隨地陪在自已身邊。
可如今被嚴戚墨這麼一說,他竟然有些動搖了。
正如他所言。
或許云錚被人肆意貶損的原因,恰恰是因為自已給了別人輕視他的理由。
云錚如今的身份,確實尷尬……
嚴戚墨見封諭不應,似乎獨自陷入了沉思中去。
料想他已經明白了自已的意思,便頗有些語重心長的補了一句:
“主上應知,雄鷹不能豢養在囚籠中,那樣只會毀了他。”
封諭將視線緩緩移到嚴戚墨臉上。
望著他那寫滿威嚴的眸子沉默了許久。
本以為這個老頭是受人蒙蔽,被人唆使著搬出一堆宮規禮法來找自已的麻煩。
可是言至于此,卻發現他并沒有站在自已的對立面。
相反,還在提醒自已應該妥善處理云錚的身份問題……
“本座稍后便擬旨,升任云錚為執殿總領,讓他自已去處理流言,順便為本座整頓一下宮紀。”
封諭終于收回視線,向鋪著金絲錦墊的寬大椅背上靠去。
雙手交叉在胸前,撥弄著拇指上的墨翠扳指,若有所思道。
“主上英明。”
嚴戚墨贊賞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