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
孟云鶴把車開得飛快。
一個小時車程,兩人到達離市區較遠的殯儀館。
炎炎夏日,一大早太陽就大發淫威,整個城市像個偌大的蒸籠。
下了車,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從停車場步入殯儀館短短一段路,高顏已經大汗淋漓。
一進殯儀館,陰涼之感就順著敞開的毛孔往里鉆,再加上夏天溫度高,尸體容易腐敗。雖然被冷凍,但還是有腐尸的氣味散發出來,令人聞之作嘔,渾身不自在。
在封閉的解剖室內,換上防毒服的肖寒和古彬已經等在那里。
高顏跟著孟云鶴換好衣服進門的時候,抬眼就看到解剖臺上靜靜躺著的周曉寧。
即使早有心理準備,悲痛仍然排山倒海奔涌而來,高顏的雙眼瞬間模糊一片。
走近,周曉寧渾身上下包得像粽子似的,只露出緊皺著眉頭的臉。
“他被救護車拉回醫院后進行過緊急搶救,身上的傷動過手術做過包扎。但他術后一直昏迷未醒,堅持到昨天上午九點四十分停止了呼吸。”
肖寒悲憤交加,“一天一夜,我多次向華素青申請去醫院看望曉寧,想查看他的傷勢,華素青態度強硬地拒絕我,還讓我加班加點整理卷宗。我據理力爭,她大發雷霆,讓我收拾東西滾蛋。哪想我剛收拾好文件箱,就接到醫院的電話……”
高顏眼睛漲熱,人禍往往比天災更可恨。
華素青對周曉寧和肖寒充滿敵意,根本原因是她知道他們都是她高顏的親友。
對孟云鶴愛而不得,華素青滿腔嫉恨卻不能把高顏怎麼樣,就刻意刁難周曉寧和肖寒。
可凡事有度,華素青這樣公報私仇,喪失了身為刑偵隊長的職業道德和操守。如果是她向石歡通風報信,那她就是殺害周曉寧的間接兇手。
高顏暗下決心,等她查明真相。如果周曉寧的死真與華素青脫不開干系,別說華素青的爸爸是副省長,就是再大的官,她也要為周曉寧討個公道!
孟云鶴面色凝重,沖古彬點頭示意。
“離事故發生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他身上的傷痕經過手術、包扎和自愈會有一些改觀,我們得先把他身上的繃帶剪開。”
古彬此前和周曉寧沒打過交道,心理負擔小得多,拿起了一旁的剪刀開動。
尸體死亡后一兩個小時就會出現尸僵,尸僵形成后尸體很難屈曲,再加上經過冷凍,周曉寧的身體像棵僵硬的樹。
古彬清除他身上的束縛,就像給一棵原本鮮活卻驟然枯萎的樹剝下樹皮。
很快,周曉寧身上的繃帶和衣服都去掉了,露出他傷痕累累的身體……
高顏已經記不清曾見過多少尸體了。但讓她心神俱焚的兩次,她刻骨銘心。
上次,是她親密無間的閨蜜孟云菲被人虐殺拋尸荒野。
這次,是她并肩作戰的戰友周曉寧猝然離世死因未明……
高顏一直認為,人們赤條條地來到這世上,不同的人肩負著不同的使命。
無論是為了尋找前生的愛侶實現未盡的心愿,還是喚醒民眾拯救生靈,都是為了累世修行。
可是,修行并非全是積德行善,也有人是來魔修的。
這種人惡貫滿盈,壞到沒有底線。
他們欲壑難填、自私殘暴,踐踏道德、藐視律法,在作惡造孽的路上為所欲為,滿腦子都是惡毒的念頭,以雙手沾滿鮮血為榮。
而她高顏和戰友們與這些潛藏在人群里的惡魔殊死較量,隨時都會有危險。
看著周曉寧蒼白的臉,她直覺周曉寧的死絕不是簡單的意外事故……
古彬和肖寒一起進行細致的檢查,小心翼翼地像面對一件易碎的瓷器。
高顏不忍直視,卻強迫自己擦干眼淚睜大雙眼。
她一定要牢記親友最后的容顏,才不枉此生相遇、相知、相伴一場,才有足夠的勇氣為他們伸張正義……
解剖室里安靜得像墳墓。
時間一分一秒慢如蝸牛爬行。
高顏感覺自己也快變成一棵樹的時候,古彬說話了。
“額部顱骨骨折,腦挫裂傷,這種程度必然伴有腦出血,開顱手術失敗……四肢……”
古彬和肖寒對視了一眼,冷靜的目光瞬間變得憤怒。
“怎麼了?”
孟云鶴沉聲問。
“得立案,這不是交通事故,是蓄意謀殺。”
古彬篤定地說。
肖寒也沉重地點了點頭,“沒錯,這是一起命案,頭部、四肢均有打擊傷,不只是撞傷和拖擦傷。雖然在搶救手術過程中,曉寧的部分額骨顱骨被取掉了。但從這里我們能清楚地看到骨瓣的骨折形態,沒有凹陷和粉碎。這樣的骨折線表明曉寧死前受過直接打擊和摔跌,才會導致的顱骨整體變形,交通事故很少會有這樣的骨折線。”
高顏聽了怒火翻涌,可她沒全懂,“你說這種骨折線是直接打擊和摔跌導致的。
如果發生車禍時,車子突然側翻,曉寧的頭部猛地撞在車里的什麼東西上,會不會也有這種傷痕?”
“不會,對沖傷受力方式不一樣,那樣的挫傷一般不會造成這種明顯的骨折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