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筱錦轉頭看他,“怎麼說?”
蕭墨曄平時不是話多的人,但是跟葉筱錦在一起,總是有足夠的耐心,跟她細細道來,“他們原本是準備逃荒的,對不對?那一定是有什麼原因導致他們沒有去逃荒,也是因著這個原因他們被打傷。
而打傷他們的人絕不是流民或者流匪,若是流民流匪就不只是打斷腳打傷人……”
蕭墨曄的話沒繼續說下去,因為張翠娥背著一個背簍過來了。
葉筱錦看著張翠娥略微馱起的背,便知那背簍不輕,怕是她把家里有的吃食都帶上了,知道她這是關心則亂,哪里需要帶那麼多吃的,真找到了人,也是要帶回水灣村生活的,若是找不到,也是白背一回。
但她知道這個時候不適合提醒張翠娥這些,只示意葉一幫忙背著。
葉一會意,直接從張翠娥背上接過背簍就往自己肩膀上套。
背上忽然一輕,張翠娥轉身見是葉一幫忙,忙向他道謝。
張翠娥一雙眼睛哭成核桃,平時好顏色的臉也因為徹夜不眠有些水腫,卻強扯著一抹禮貌的笑,實在不好看,卻也令人有些心疼,葉一有些不忍,轉過頭生硬地擠出兩個字,“不用。”
他跟著葉筱錦身邊,是見過幾次張翠娥的,每次都是一張明媚的笑臉,好似一點都看不出是喪偶經歷苦難的樣子。
剛剛世子姑爺講給姑娘的話,他也是聽到了的,心底嘆息,不知道她那張臉還能不能再揚起明媚的笑。
張翠娥平日里很會做人,村里關系處理得很是融洽,所以大家知道她的事后,都很是積極的響應,人一到齊,眾人便出發了。
路上,眾人走得有些快,張翠娥雖然跟著大家鍛煉過一段時間,但畢竟是女人,又是一夜傷心,今天精神便有些不濟,強撐著一口氣跟上大家腳步。
葉筱錦知道她救人心切,也不好讓大家放慢腳步或者停下來休息,只往她身邊走了走,方便她體力不支時拉一把。
張翠娥朝她投來感激的一笑,腳上也不敢慢了。
張翠娥是在屋后的地窖里找到人的,那還是她小時候調皮喜歡藏起來讓哥哥們找,兩個哥哥擔心她到處亂藏受傷,給她在屋后挖了個地道讓她玩,沒想到如今卻成了娘家一家人的藏身之處。
人從里面抬出來的時候,也只有三個侄子氣息穩些,哥哥嫂嫂們都瘦脫像了,尤其是兩個哥哥身上的傷沒有經過醫治,傷處都腐爛發臭,人也是氣息奄奄。
張翠娥拿著水,想往自家哥哥嘴里喂,卻手抖得怎麼喂都喂不好,急得眼淚直流。
葉一上前接過她手里的竹筒,捏著張家大哥的下巴,將水一點點往嘴里倒,葉筱錦這邊也拿了水喂給張家兩位嫂子。
一家人雖然都活著,卻都沒了人樣,村里其他人看了不忍,都紛紛上前幫忙喂水的喂水,喂吃的喂吃,好一頓忙活,三個孩子和兩個嫂子總算好轉了過來。
張翠娥這時才發現,少了兩個侄女,忙問醒過來的嫂子。
張家大嫂未語先落淚,緩了緩才道,“村長組織大家逃荒,你大哥讓桃兒和杏兒結伴去給你報個信,想讓你跟著我們一起走,卻不料,路上被縣令府上的人抓了去,剛好同村有人躲在遠處瞧見又認識是縣令府上的人,回家跟你哥哥報信。
你兩個哥哥得了信,就去縣衙府上要人,他們不承認抓了你兩個侄女,還將人打了一頓丟出來,我和你二嫂一直等不到人,找了去,在路邊上將你兩個血人一樣的哥哥背了回來……”
張翠娥怎麼也想不到,竟是因為給她報信,才讓家里遭此橫禍,難受得像是有許多把刀在心里絞一般。
她跪在葉筱錦面前,目露哀求,“筱錦,求你,幫幫我救救她們,我做牛做馬報答你……”
葉筱錦對這動不動的下跪舉動實在無奈,在場能動的女人就她倆,只能再次強行將張翠娥拉了起來,“先將你哥哥他們安頓好,救你侄女們的事情我們再想辦法。”
她沒想到竟又和縣令有關,可見這贛寧縣縣令實在不是個東西,親弟在莊子上將人關押當糧食,流民被他攔在城門外不管不問,府上的人又抓良家女子。
她倒想會會這個縣令,他們水灣村在縣令管轄范圍內,災荒年間偏安一隅,遲早也是會被縣令盯上的,不如主動出擊,如此想著,便看向蕭墨曄。
蕭墨曄似是明白了她的想法,道,“晚上我們一起去。”
有了決定,葉筱錦留了葉一和一些村民在張家村護著張翠娥一家人,其余人則去另一個村莊看看,好在兩個村子離得不遠,一個時辰便走了個來回,那個村莊上空無一人。
大家又回到張家村與留守的眾人匯合,然后帶著張翠娥的娘家一干人回到水灣村。
人直接安置在了張翠娥家里,葉筱錦讓葉一請了程元青去給她兩個哥哥看診,程元青不能行醫坐堂的規矩早在救了兒媳又給葉鴻等人治療時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