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萍萍掐了一下程最的臉,聲音沙啞的吼道:“阿最,看看爸爸。”
程最對有人打擾他睡覺很不滿意,閉著眼睛哭鬧起來,紹萍萍只好抱著程最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哭。
程亦可看著程瑞,腦袋中閃過好多好多畫面。
很小的時候,他也是一個好爸爸,會陪自己寫作業。會給自己講故事,會給自己買很多玩具。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好像是和于徊離婚之后,她被送到爺爺奶奶家,他就很少來看她了。后來爺爺奶奶身體也不好了,她才被接回去。
當時她已經初中了,算是個半大的姑娘,倆人就開始生疏起來。
后來,他便不管自己了。
程亦可背地里埋怨過他很多次,質問老天為什麼會給她這樣的爸爸。
可是爺爺奶奶走了后,他就是唯一的親人了。
現在,他也要走了。
她的心卻沒有聲嘶力竭的痛,只是空蕩蕩的難受,如漂浮的浮萍,沒有著力點。
之后的一切都是紹萍萍安排的,處理完之后紹萍萍帶著程最回娘家了。程亦可獨自回家,她洗了個臉,電話就響了。
是徐菓。
她接起電話,聲音異常平靜:“哥哥。”
“程亦可,我真的不想跟你發脾氣。”徐菓的聲音克制低啞,“你現在到淮午了嗎?到哪里了?”
程亦可話噎在喉嚨里,程瑞拔除儀器的時候她沒哭,看紹萍萍辦死亡證明,簽字安排火化那些事她都跟事外人一樣麻木沒哭。
現在聽見他的聲音,卻忍不住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徐菓的聲音沉下來:“在哪兒?”
“在家。”程亦可聲音哽咽,“我沒事。”
“把地址發過來。”
程亦可掛了電話,發了家里的地址。
她洗漱好,換了一件舊衣服,走出去。
電視柜旁邊的花和相框,陽臺邊的玩具,沙發上的積木,酒柜上的各種酒。。。。。。
除了那個小房間,這個家所有的痕跡都屬于他們一家三口。
沒過多久,門鈴響了,程亦可愣了一下,立刻去開門。
徐菓站在門外,臉上是極力壓制的怒氣。然而在見到程亦可紅彤彤的眼睛后,立馬泄了氣。
程亦可低著頭側身引他進門。
徐菓:“家里沒人嗎?”
這一問,程亦可眼淚又止不住了。
徐菓也不管那些了,他大半夜找了個車來淮午,一路提心吊膽就怕程亦可出事,到了淮午開了間房等了幾個小時也沒等來她的電話。
盡管如此,他也不是來生氣的。
徐菓抱著她,耐心道:“怎麼了?和我說。”
程亦可咬著唇,好半天才說出那句話:“我沒爸爸了。”
徐菓也不知道出了這麼大的事,想著自己剛才的態度,更是后悔懊惱。
安慰了好一會兒,程亦可才冷靜下來。
她把徐菓領回房間,開始收拾一些舊衣物,打算這幾日在淮午可以換洗。
徐菓:“明天早上五點嗎?”
程亦可點頭。程瑞明天早上五點火化。
徐菓拿出手機定了一個近一點的酒店。
后事都是紹萍萍辦的。
本來就是大過年的,加上程瑞是獨生子,只剩一些很遠房的親戚,程亦可都不認識,后事也就辦的極為簡單。
初四下葬之后,山上突然開始下雨。
程亦可眼眸漸漸模糊,應是雨水糊了眼。
紹萍萍被她的娘家人扶著下山,程亦可趨步跟在后面,聽著那些人對紹萍萍的安慰。
就像回到了12年,程瑞和紹萍萍結婚那天。
她依舊像個局外人。
一把黑色的大傘,傘沿遮住了男人的臉,只剩修長的雙腿和長及小腿的黑色大衣。
他逆著人群向程亦可走來。
他走近,雨就停了。
程亦可看著他的臉,當年的他,給了自己糖,讓自己不要難過。
現在的他,給了自己全部的愛。
程亦可緩緩抬起雙手,凍紅的指尖伸進他的大衣繞至他的腰后,整個人貼進他的懷里。
成長,是失去的過程。
抑或是,失去,讓我們成長。
第87章 淪陷
程亦可回到酒店,還是覺得冷,一直打哆嗦。徐菓幫她洗了個熱水澡,吹干頭發,然后把她抱上床。
酒店的燈光是黃色的,照的人很溫柔。
徐菓眼眸低垂,他的手還停留在程亦可臉上,掌心溫熱。
程亦可在他眼中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這一刻,像是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他們倆人。
徐菓揉了揉她頭發,溫柔道:“可可,睡一會兒。”
程亦可輕輕「嗯」了一聲,然后閉上眼睛。
過了一會兒,程亦可聽見徐菓進洗手間關門的聲音。然后是淅淅瀝瀝的水聲,她才把眼睛睜開。
后知后覺的疼痛感,心臟像是被扎了似的。程亦可埋進枕頭里,輕聲哭泣。
“嗚——嗚——”枕頭下的手機響起來。
程亦可拿起來一看,是紹萍萍打來的,她擦掉眼淚,深呼吸幾下,才按了接聽鍵。
“喂!”
紹萍萍聲音很冷靜:“亦可,你什麼時候回玉和?”
“就這兩天吧。”
“那你明天回家一趟吧。”紹萍萍頓了頓,“我們聊一下你爸爸留下的東西。”
「家」這個字再次扎疼了程亦可的心,她還有家嗎?
程亦可拉回思緒異常的平靜:“好,我明天回來。”
就這樣掛了電話,徐菓正好出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