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是謝瓊韞,也不是曹氏或者孟氏。
是她啊。
她六十多歲的人,多年媳婦熬成多年婆的人,本應該頤養天年的人,被休了?
她一口氣沒喘上來,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太監沒管牢里一片混亂,宣讀完就走了,也沒提其他人究竟要怎麼處置。
“母親被休了?!”
謝允賢聽到這個消息,天都塌了。
他在指望謝老國公能顧念一二親情,卻等來這個結果,心都涼半截兒了。
他娘不再是謝老夫人了,那他還是謝家的老爺嗎?
謝允賢惶惶不可終日,終于明白指望謝老國公恐怕行不通了。
他看著窩在角落憔悴低迷得像個流浪漢子的謝允安,心中一動,便走過去坐下。
“爹不會救我們了。”他道。
謝允安睫毛動了一下,頭垂得更低。
“你做那件事,已經讓爹失望透了,他不會再原諒你了。”
謝允安還是不說話。
“可孩子們是無辜的,六郎和七郎還這麼小,什麼都不懂,韞兒和斐兒都還年輕,雯兒還沒嫁人,你忍心他們就這麼死了嗎?”
謝允安久久沉默,好半天后,才緩緩舒出一口氣:“說吧,你想要我做什麼?”
謝允賢抿了抿嘴,道:“你自行了斷,留下遺書,就說此事是你一人所為,其他人是為你裹挾。圣上念在爹、大哥的份上,或許可以饒其他人一命。”
牢里安靜下來,幾個小輩都呆呆地看著這里。
謝容斐怒罵道:“三叔!你居心何在?居然要我爹去死!”
“那你想死嗎?!”謝允賢恨道,“他不認罪,他不死,其他人都跟著死嗎?謝容斐,你想逞你的書生意氣,逞你的孝子之心,沒人會攔你,大不了你跟你爹一起扛了這罪過!”
謝允賢越想越后悔:“早知道,我當初就應該跟著大哥,不說從龍之功,好歹也一生富貴,若不是你起了歪心思,我們又如何會淪落到此!”
謝容斐臉色醬紅,怎麼也反駁不了。
謝允安拉住兒子,輕輕道:“罷了。”
由他始,就由他終吧。
有什麼罪孽,他一個人擔著。
回想這一生,他與謝允伯相爭多年,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終是他輸了。
他想自嘲一笑,嘴角卻僵硬地勾不起來。
數十年春秋往事在腦海里過了一遍,他終于站了起來,在墻上留下了絕筆書,然后一頭撞死在了牢中。
第524章 三房番外(下)
該傷心的人自也傷心,但其他人終于可以從牢里放出來了。
放出來了,但該去哪呢?
徐氏被兩個兒媳扶著攙著,哭哭啼啼說要去文國公府找沒良心的謝老國公討個說法。
快要死的年紀還被休,世上也就她絕無僅有的一個了。
不討個說法,她就撞死在文國公府門口,反正也沒臉見人。
然而在文國公府門口哭喪似地干嚎半天,只有管家韓望出來了。
一說當年結親是圣旨賜婚,現在休棄也是圣旨休棄,既然當年遵旨了,現在也該遵旨。
二說謝家體面地迎徐氏進來,自然也體面地送她回去,她當年進門有多少嫁妝,全都已經退回了徐家。至于徐家被抄沒家產有沒有把嫁妝一起抄沒,那謝家也無能為力。
三說一別兩寬,各生歡喜,讓徐氏不要鬧得太難看,以后婚嫁各不相關。
徐氏簡直吐血。她還婚嫁個屁!
她一屁股坐下去撒潑起來,鬼哭狼嚎,活似她當初怎麼也瞧不起的鄉野村婦。
三房其他人也跟著哭跟著鬧跟著求,幾口人跪在門口怎麼也不肯起來。
但鬧來鬧去也沒鬧成,最終謝允賢只拿到了一張房契和五百兩銀子。
謝老國公的意思是,以后他,還有他所有的孩子,謝家都不認了!
謝允賢如遭雷擊,懊恨不已。
宅子不在皇城內,而在京郊,兩進的宅子,本也夠住,但住慣了高門富戶,哪里受得了這麼窄小逼仄的宅子?
一家老小安頓好,銀錢已經少了大半。
謝允賢和孟氏那麼一算,竟連買下人來灑掃做飯的錢都沒有了。
孟氏愁得一下子老了好幾歲:“這可怎麼辦吶?我還想留出些錢給雯兒治臉呢。”
謝瓊雯被謝瓊韞劃花了臉,傷口很深,在牢里又養不好,眼看就要留疤。
“七郎在牢里壞了身子,他還沒錢養病呢,哪來的錢給雯丫頭治傷?”
謝允賢想到這里恨極了謝瓊韞。自己女兒長相不錯,也到了嫁人的時候,明明可以嫁戶不錯的人家,給家里帶來點好處,結果臉竟就這麼被謝瓊韞毀了!
他就說那壞丫頭看著嫻靜,其實是個再惡毒不過的蛇蝎女子。
他想了想,惡狠狠道:“讓曹氏、謝容斐和謝瓊韞給咱當奴仆,有什麼活都叫他們去做!否則就趕她們出去!”
“啊?這……不好吧?”
孟氏被二房壓在頭上多年,乍一讓她去喝令他們,還有些畏縮。
“有什麼不好?”謝允賢道,“曹家闔族被抄,曹氏沒了丈夫也沒了娘家,她還敢翻出天來?”
在寧王一系上,曹家和徐家一樣,都略有涉足,處斬了主要的人,男丁全部流放,家財一文不剩全被抄了。
而孟氏不同,孟家置身事外,受到牽連只是被免官和罰沒一部分家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