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弗打開藥盒子,面不改色,“來,先抹藥。”
許澄寧注意到那盒子里已經用去了大半,有點不自在。
她昏迷的時候,不會就是他一直在幫自己搽藥吧?
“我有手有腳的,自己來。”
“你后背上有大片,你如何看得到?”
許澄寧瞪大了眼。
秦弗認真道:“事急從權,你不要介意,放心,不該看的地方我都沒看。”
許澄寧無語地看他。
在你心里,哪些地方是不能看的?
她還是心里發毛,十個腳趾蜷了起來。
她從小扮男子,為了一直隱瞞下去,對于自己最真實的身體防護比其他女子只多不少,直到現在她還是很難接受對人坦身,無論男女。
秦弗道:“難道我是外人?這樣,我幫你抹后背,其他的,你自己來。”
似乎也只有這個辦法了,許澄寧猶豫片刻,點頭同意。
秦弗背過身去,許澄寧這才小心脫了中衣,里面光溜溜的,什麼也沒有,她把衣服反穿到前面,露出后背,然后趴在了床上。
“好了。”
身后窸窸窣窣,她聽見藥盒子打開的聲音,聞到濃郁的草藥味,過一會兒,一點清涼落在了后背上,原本微微刺痛的地方覆上冰冰涼涼的刺激感。
秦弗怕傷了她,所以下手極輕極輕,蜻蜓點水似的在背上滑動。
他本是體貼之意,但許澄寧卻受不了了,胸口震動,哈哈笑起來。
“癢,好想撓,你按重一點吧。”
秦弗不期弄巧成拙,便聽她的,手按實下去,將藥膏抹勻,全部抹完把盒子放在床上。
“藥膏放這,抹完先不穿衣服,等干了再穿。”
“嗯。”
他起身下床,把帳幔放下。兩層隔擋,里面的人影便變得影影綽綽了。
坐在桌邊,余光看見帳后的纖細的身影微動,不時有衣物摩擦的聲音。
那是他心愛之人,說沒有心猿意馬那是假的,但現在不是時候,得等她身體好起來,以后他們有大把的時光可以在一起。
秦弗喝了口冷茶,澆滅了泛起的心火。
第446章 謝禮
許澄寧起死回生,讓消沉低迷的小山城重又活躍起來,縣民們歡天喜地,奔走相告,一時間,棠梨書院訪客眾多,全縣的家家戶戶挨個來看望她,瓜果肉菜醬米糖油堆了滿院,全是縣民的心意。
許澄寧躺在躺椅上,看著窗外一溜兒連綿的小山,許燦星一手把一筐東西扛在肩頭,另一只手提著一筐,彤星抱著個瓜,在他身后小步地追。
她心里微暖。
最舒服的人情往來,不就是真心換真心、利益換利益嗎?寶平縣的淳樸與真誠,是她在岐山村永遠無法感受到的。
馬游章走進來,十分愧疚地說:“許、許姑娘,是我們沒守好城門,才讓西戎人進來,真的對不起!”
他本來已經夠內疚了,結果還從頭叔口中知道了許澄寧是女子的事,不但是女子,還是京城文國公府的金枝玉葉。
他們是什麼人,賤命一條,竟然還要勞動公府小姐來救!
馬游章想到這,都要慚愧死了,當即打了自己一巴掌。
許澄寧道:“罷了,都過去了。”
畢竟誰也不知道他們這里會遇上戰亂,導致寶平縣入寇的責任主要在為父報仇心切的縣民阿虎身上,但阿虎已經在西戎蹄下被踩成了肉泥,這個時候再追究也沒有意義了。
馬游章等人已經被頭叔施以了處罰,而且他們在殺西戎人上也有功勞,將功補過,也就算了。
馬游章走了,許澄寧又去問韓清悅:“他呢?”
韓清悅戲謔地看她:“怎麼?一會兒不見,就想了?”
“我就是……隨口問問。”
“一早我瞧見表叔和表哥跟他在一起商量什麼,然后他們三個就裝了好些箱籠出門了。”
許澄寧明白過來,她知道他去干什麼了。
小北巷。
松娘帶著六個姐妹和兩個孩子全站,全擠擠挨挨站在門口。
她們死了兩個姐妹,尸骨未寒,她們得穿白衣服。但做娼妓的,衣衫越艷俗越好,她們沒什麼白衣服,因此把衾被拆下來,拆東補西地,勉勉強強做夠了幾套不倫不類的白衣服穿在身上。
此刻她們穿著打著補丁的衣服,看眼前幾個氣度非凡的男子,還有周圍一圈圍看的百姓,就連一向膽大潑辣的松娘,都有點手足無措。
“未、未、未婚妻?”她張口結舌。
“不錯,多謝你救了孤的未婚妻。”秦弗偏頭,只見兩個箱籠被抬了上來,“這是謝禮聊表心意,請你們收下。”
箱籠放下后,又有人端來一盤足赤的賞金,還有一塊系著大紅綢子的匾額,上書“居仁由義”四字,乃秦弗親手所書。
“爾等以弱女子之身,舍身取義,為守城軍士爭取時機,救一城之民,義薄云天,當得重賞。孤以壽王世子之名,代朝廷論功行賞,賞黃金五十兩,賜牌匾,以頌義舉。”
寶平縣還有很多人聽不懂官話,旁邊有人用方言解釋了一遍。
縣民目瞪口呆。
“許先生是女子?我沒聽錯吧?”
許澄寧當然是女子樣貌,但她來這麼久,所做的事都是大家以為的男子才能做、才會做的事,是以大家都沒懷疑過她的男兒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