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中毒后,利秋秋天天往書院跑,幫襯韓清悅做點事,也幫忙照顧彤星。因許澄寧要療毒,只有韓清悅一個女子確實不夠,秦弗便讓她留下了。
秦弗撥弄了一下許澄寧的發,然后才走出去,闔上了門。
利秋秋撐著臉盯看許澄寧的側臉,至今還如在夢中。
“原來,許先生是姑娘啊。”
她怎麼會想不到呢,明明許先生就是這麼漂亮啊。
可能是因為,他們都覺得只有男子才能當讀書人吧。
“許先生為什麼要假扮成男人呢?”
韓清悅用帕子輕輕揩了下熱湯在許澄寧臉上蒸出的汗水,眼神憐惜:“寧兒她啊,是迫不得已的。”
沒有必要瞞了,她的表妹注定要名滿天下,史書留芳。
她輕聲地把許澄寧的身世與過往細細講來,沒有刻意怨怪誰,只有滿滿的心疼,以及感慨命運的捉弄。
利秋秋涕淚橫流。
“許先生原來這麼慘,嗚嗚……她是我這輩子最敬佩的人了,她長得漂亮,又會讀書,心腸又好,他們怎麼舍得這麼害她……”
她哭得起勁,一抽一抽的,門猛地被撞開,秦弗焦急的聲音傳來:“誰在哭?澄寧有事?”
“沒有!”韓清悅趕忙用自己的身軀擋住許澄寧,提聲道,“沒有事,秋秋聽我講故事才哭的。”
簾外的人似是松了口氣,又出去了。
利秋秋瞅瞅簾子,把淚抹了,悄悄問道:“清悅姐姐,他就是許先生的情郎,是不是?從前他還來看過許先生,許先生騙我說是她哥哥。”
韓清悅被她逗笑。怪不得昨兒表哥看壽王世子表情一直不大善良。
水汽氤氳,熱湯不僅沒有隨著時間流逝變冷,反而變得越發沸騰,整間屋子被濃濃的白汽籠罩。
許澄寧的皮膚被蒸泡得泛紅,汗珠細細密密地從額頭冒出來,雨珠似的滴滴答答掉落。
利秋秋拿扇子扇風,韓清悅則不停用帕子給許澄寧擦汗,不時要按住她,免她滑落到浴桶里嗆了水。
“清悅姐姐,你看!”
許澄寧的汗珠開始變為紫黑色,一顆顆積聚到一起,片刻便凝成一片,鼻子和喉管處也一滴一滴地往外冒,顏色深黑。
“是毒!毒排出來了!”
韓清悅喜出望外,忙叫利秋秋端來一大盆濕布巾,她自己則忍著熱燙的藥湯,小心翼翼幫許澄寧脫下了中衣。
因銀針扎得深,且衣衫輕薄,她很輕易將衣服脫了下來,然后拿起濕布,揩拭掉許澄寧身上的黑色汗珠。
“血!出血了!”
血是暗色的,像墨一樣在水中暈開,不多時,泛綠的浴湯就變成了暗色。
許澄寧似乎很是痛苦,嘴角微微扯動,秀氣的眉毛擰住,怎麼揉都揉不開。
“寧兒,堅持住,再忍忍。“
“如何了?”
門外有人在問。
韓清悅道:“已經在出血了,只是她好像很痛。”
沒等別人出聲,鐘白仞就喊道:“不痛才怪,忍一忍就過了,這還是第一回 ,痛得還算輕的,熬一個時辰就夠——別進去搗亂,老頭子出手了就不會讓她死!”
一個時辰如同十年,煎熬地過去,等浴湯不熱了,許澄寧整個人也像剛從墨池出來處處泛黑,待擦干凈了,又變成近乎透明的蒼白。
不過她臉上的淤色,已經顯而易見地淡了一大半,變成了淺淺的紫紅。
“第一次拔毒最多也最容易,同時失血也大,補血的湯灌進去,讓她快點恢復氣力。”
第二次拔毒在所有人的提心吊膽中到來,這一次,許澄寧更加疼痛難忍,甚至口中溢出了痛苦的呻吟。
她沒有出黑汗,韓清悅親眼看見她鼻子和脖頸處的紫紅色凝聚成一條顏色極深的細線,像肌膚底下一條蟲子在鉆動,越過脖子,穿過肩膀,然后在手臂上一點一點地往下爬,每爬一步,都會引起一陣抽動,纖細的五指被帶起來,痙攣一樣地抽動。
在韓清悅緊張的目光中,蟲子終于走到中指指尖,一滴一滴地滲出黑血。
許澄寧整個人也如虛脫一樣,汗水打濕頭發,頭歪到一邊,胸口起伏有些快。
第443章 不可食言
這一次效果雖不比上一次明顯,但也能看出淤色又淡了許多,臉色只剩下極淡的印子,像輕輕掃上去的胭脂,蒼白的芙蓉面上添了一抹艷色。
昏迷之人無法言語,但只看她像過了一遍水的濕發,還有時不時冒出來的青筋,便知她遭了極大的罪。
這還是第二遍,第三遍該有多疼?
秦弗心疼地將她摟在懷中,隱隱覺得她比前兩天更清瘦了,肩膀單薄得能摸到纖細的骨頭,身子軟綿綿輕飄飄的,喂食也喂不進去了。
“能不能緩幾日再拔最后一次?”
鐘白仞搖頭:“當然不能,錯過了這回,等毒深入骨髓,想拔也拔不出來了。現在不拔她也不會死,但會疾病纏身,短壽。”
這兩個字像一把利刃狠狠刺進秦弗心里:“不行!”
“當然不行!”謝允伯心疼得要命,“鐘神醫,請你一定治好我女兒,大恩大德,我們謝家一定會永世難忘!”
謝容鈺也道:“請神醫妙手回春。”
鐘白仞聽著順耳,謝家父子嘴就是比殿下甜,還知道管他叫神醫,這不比府里那群混蛋幕僚一口一個老頭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