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分說拿筆蘸了墨,塞到許澄寧手里。
“來,寫嘛。”
許澄寧捏著筆,扭捏了一會兒,還是寫了,寫了兩封,一封給韓芳永,一封給順王。
韓清悅喜氣洋洋地幫她把信塞進信封里:“你等著,我這就托韓家的商行送回金陵去。”
許澄寧看她雀躍的背影離去,沉默片刻,看到看門的頭叔站在外頭,便喊了他進來。
頭叔有點跛腳,但走路很快,幾步便走了過來,低著頭:“先生。”
許澄寧平靜地說:“頭叔,別裝了,我知道你是謝家的人。”
頭叔猛地抬起頭來,表情愕然。
“你之前是做什麼的?”
“呃……”頭叔反應過來,連忙低頭,“回小姐,我原是軍中人,跛腳之后才退離沙場,跟著公爺做事。”
“暗中那群人也是嗎?”
“是,公爺和世子擔憂小姐,所以撥了一支私兵暗中保護小姐。”
許澄寧手指無聲地點著桌面,默了片刻道:“我現在不需要保護,倒是今天來的那數百人,我想讓他們做事,但我不會調教。以你們的教法,可能讓他們成為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
這是許澄寧頭一次主動要他們做事。
頭叔立刻站直,拍著胸脯道:“小姐放心!交給我們!保證把人都教好!”
既然被戳穿,頭叔也不裝了,著急忙慌往外跑,剛出門又邁回來:“小姐,您還有沒有別的吩咐?”
許澄寧把嘴松開,搖搖頭:“沒有了,多謝。”
頭叔又跑出去了。
許澄寧心中嘆氣。
天南地北,天涯海角,原本還沒覺得如何,亂世一來,方知團聚才是最好的。
秦弗的音訊,至今未至。
而她,面對這一盤亂棋,暫時也不知該做什麼好。
許澄寧默默地把書案的一角摳掉了漆,旁邊突然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指。
“好好的手,做甚跟木頭過不去?”
許澄寧看到季連城,驚愕地長大了嘴:“你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季連城笑了一聲,道:“看你半天了,是你沒發現我。”
許澄寧把手抽回來,問道:“這次來又是什麼事啊?”
西戎和西陵主要攻犯的地方是河曲關一帶,再有較小的兵力去其他各關侵擾。北部的鐵馬關不是西戎目標的關卡,但季連城這些日子都在抽調兵力去別的關口援助,按理說分身乏術才是。
季連城道:“這次是真有事了。我聯合了兩關守將,打算在吞天關將西戎人擊退,但我們兵力不足,需要借兵。”
許澄寧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是說……”
“不錯,我要去烏丹草原,這事得你幫忙,跟我走一趟。”
“你……”許澄寧望著他道,“你現在倒是有恃無恐了嘛。”
季連城譏笑:“局勢動蕩,誰還有空留意我勾結外族人?就算是新帝,他管得著?”
“你也聽說順王登基的事了?”
“聽說了,”季連城笑意涼薄,“外族入侵,親王割據,庸主上位,滑天下之大稽。”
他低頭,看見許澄寧在紙上亂寫亂畫的“薄元道”、“端王”、“寧王”、“北厥”、“西戎”、“西陵”等字眼,哂笑道:“便是天上的神仙,也沒有辦法一下子把所有動蕩都按平,你一個小小女子,操心這麼多干什麼?與其如此,不如跟我一起,先把西戎打退了再說。”
這倒也是,事情總要一件一件地做。
許澄寧點頭:“好,什麼時候走?”
“現在。”
許澄寧沒有耽擱,麻利地安排好了書院的事,便帶云九一起出發了。
路途茫茫,許澄寧腿夾馬腹,專心地騎著馬,季連城的聲音從身邊傳來:
“我還以為,你會傷心落淚,萎靡不振呢?枉我特意親自跑這一趟。”
許澄寧問道:“傷心落淚?為什麼?”
季連城仍是涼薄而痞氣的笑:“因為,秦弗死了呀,他不是你的情郎麼?”
許澄寧皺眉反駁:“你胡說什麼,他才沒死!”
“和親未歸,西陵就發動了戰爭,人還能活著?你是安慰你自己呢?”
許澄寧搖頭:“他不會有事的。”她沒有多說,但神色堅定。
季連城看她似乎真沒有難過的意思,像是認準了秦弗平安,便聳了聳肩:“行吧,你愿意怎麼想怎麼想。哪天愿望落空了,我勉為其難一點,可以把肩膀借你靠一靠。”
“不會有那天的。”
許澄寧沒好氣地朝他哼了一聲,打馬走快兩步,又被季連城輕松趕上。
季連城單手拽著韁繩,口氣隨意地說道:“我看你也是個聰明人,其他還好,為何要給自己選這樣的歸宿?”
許澄寧不想理他,但季連城還是纏她問個不停,她便道:“人長得好看,優點多,對我好,能照顧我衣食無憂,也能保護我安然無恙,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所以我為什麼不要?我傻啊?”
季連城抖著肩笑:“許姑娘,你的要求雖高,可除了他,也不是沒有別人啊。”
“比如呢?”
季連城大言不慚:“比如我啊。”
第386章 殺父仇人
他吊兒郎當的,許澄寧分不清他是故意這麼說,還是真對她有想法。
“恕我直言,少將軍你長相遜他一兩籌。”
季連城連連搖頭:“許澄寧啊,你拿富貴鄉里養大的貴公子,來跟吹了二十年風沙的疆場漢子比,對我可不公平啊。”
“對不起,我錯了。”
季連城把頭伸過來,尾音輕悄:“許姑娘再長點年歲,便會懂得,還是我這樣的更有男子氣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