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應過來秦弗說的是李少威,便道:“他畢竟是受我牽連,我不能不管他。”
被窩里的男子輕嗤了一聲:“與你有什麼干系?他若早聽你的話,疏遠著些,豈有今日的麻煩?”
許澄寧一時沒有應答,秦弗不依不饒:“難道不是?”
“是的是的,但是,他曾經也助我良多,待我很好,以我們的交情,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經受苦難撒手不管。”
“他幫過你什麼?”秦弗聲音似乎悶悶的。
“在書院的時候,少威兄維護過我,幫我罵過詆毀我的人;我有事溜出去了,他幫我遮掩;我生病了,也一直是他在照顧我。”
被窩里安靜了一會兒,許澄寧等了等,聽見秦弗說:“就這?”
“論心不論跡嘛。”
秦弗還是不高興:“所以你為了救他,不惜說了孤那麼多壞話?”
許澄寧黑暗中捏住他的衣角,哄道:“我不是想著,左右不管殿下怎麼樣,在寧王世子眼里都是討不了好的,所以也不算敗壞您的名聲。至于那些壞話,都是不對的,我準備事后向您解釋,說一百倍的好話來彌補呢。”
“哦?”
秦弗掀開被子露出頭,側過了身子,用手撐著頭。
“什麼好話?”
許澄寧調整了一下躺的姿勢,于黑暗中看他棱角分明的骨相。
“您長得比寧王世子好看千倍萬倍,眉目比他俊,鼻梁比他高,皮膚比他光白,頭發比他飄逸,聲音比他好聽,尤其下頜頂頂好看!”
“還有呢?”
“寧王世子沒您高,肩比您窄,腰卻比您粗,四肢都沒您長,一看就虛浮無力,您的身材才叫英挺健美。”
“還有呢?”
“還有,”許澄寧抓耳撓腮,抱著被子道,“寧王府的飯菜沒壽王府的好吃,床也沒有您安排給我的舒服,被子也沒有壽王府的香。”
秦弗繼續為難她:“孤只配跟秦隗比?”
“沒有沒有,”許澄寧連忙道,“您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大善人,美男子,蓋世大英雄……”
接下來就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英明大度等等等等源源不斷地往外蹦,秦弗撐著頭聽,直到英俊瀟灑重復了三回,才抬起手掌往她叭叭的小嘴上一蓋,摁停了她的聲音。
秦弗重新躺下,枕著自己的手,問道:“你準備何時回來?”
許澄寧終于不用再絞盡腦汁想夸人的話,舒服地往被子里一窩,低聲道:“只能與他周旋幾日,讓他翻供給少威兄洗清罪名。”
“若他遲遲不翻案,難道你要一直周旋下去?”
許澄寧道:“那只能拿到點把柄逼他放人了。”
“拿他把柄太容易了,交給孤,你隨便應付兩日便回來。”
“殿下打算怎麼拿捏他?”
寧王世子不善權斗,這太容易看出來了。想她堂堂狀元郎,寧王世子把她留在身邊后不想怎麼讓她發揮作用,反倒叫她布菜,光憑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他腦子確實不太靈光。
不過許澄寧還是好奇秦弗想怎麼對付他。
窸窸窣窣的,秦弗動了下,換了個躺姿,許澄寧覺得他聲音更近了些。
“大理寺里曾有個女犯人判處了斬刑,但長得有幾分姿色,被秦隗弄到自己名下的莊子上了。”
“啊,還有這回事?”
“孤也是聽人所說,并未動手調查過。”
案子不是謀逆大案,而是某一地方府尹判了女子的父親有罪,犯人父親在獄中病死以致她對府尹心懷怨恨,光天化日之下捅死了府尹。
案件來龍去脈很清晰,被害的官員影響也不大,所以就算揭穿了秦隗所作所為,秦隗頂多私德有虧,受點斥責和降罰也就過了,不值得他耗費心血去揭開。
但現在不同,該揭就要揭。
秦弗道:“可以把罪名的重點放在賄賂朝臣私通法司上,不怕他不跳腳。”
“那殿下您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我負責迷惑他,把他往歪了帶。”
“你要怎麼迷惑?”
“繼續捧著唄。”
“又要說孤的壞話?”
許澄寧討好地笑:“如果有必要的話。殿下放心,回頭我一定向您賠罪。”
“不必回頭,先把好話說了吧,還沒說夠一百倍。”
于是,在秦弗的強烈要求下,許澄寧只好又講起了好話,講到最后,人已經昏昏欲睡,困得眼睛都睜不開,還在說夢話似地夸他哄他。
秦弗也在她輕輕緩緩的聲音里慢慢合上了眼。
他這輩子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在寧王府睡覺過夜的一天。
第250章 講學
摘星樓的一間雅間里,鏤空銅爐里燒著沉香,香氣裊裊攜著女子輕緩溫柔的聲音飄然而出。
雅間很大,里面圍坐十來個年輕女子,她們形貌不同,端莊挺直的儀態坐姿卻出奇的相似,深深淺淺的衣裙與披帛柔柔垂著,五色繽紛,濃淡相宜,十分好看。
柳文貞依舊是一貫的素衣彩帶,妝扮素凈得恰到好處,精致得如詩如畫。她手執《德禮女經》,用柔緩的語調輕聲講著書中的精髓。
雅間除了講學的聲音,沒有任何雜聲,其他人都聽得很認真,很安靜,有認真的姑娘,還在時不時埋頭寫筆記。
“這一小節,便講到此吧,文貞獻丑了。”
姑娘們站起來,贊道:“哪里,柳小姐講得極好,我聽得都入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