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證!狀元郎沒有動手!”
“沒錯!他只是勸架,保護那位姑娘而已!”
“他要是不阻止,那姑娘就要被打死了!”
“是啊是啊,就是這樣的!”
“……”
許澄寧抬頭:“大人,如何?”
“這、這……”
縣令想說,只是打了一巴掌而已,下一刻,許澄寧突然弓起了背,俯身嘔出一口血來。
她搖搖欲墜,像隨時會倒下,荊柔嘉半摟著她輕軟得像棉花一樣的身子,心里難受得不行。
這麼瘦弱,哪經得起成年男子一個拳頭?
“還不判案?澄寧是當朝狀元,深得圣上喜愛,應當將他立即處斬,以死謝罪!”
“呸!”鮑六指著許澄寧,怒道,“別以為老子怕你!狀元怎麼了?京城曹府曹侍郎是我表叔,文國公府謝尚書是我表姑父,別說我打了你,我就是把你剁碎了喂狗,你也奈何不了我!”
許澄寧輕蔑地哼笑,望著縣令道:“縣令大人不敢判?”
縣令受著夾板氣,偏了誰都要命,躊躇不定。
許澄寧冷笑:“既然伍大人判不了案,那我就讓御史臺來為我主持公道如何?
“御史臺一來,可就不光要查這樁案子了,還要徹查以前的案卷,看看天子腳下,伍大人究竟包庇了惡徒鮑六多少罪名!”
“別別別!”
縣令快要跪下了,欲哭無淚。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叫他如何是好啊!
“御史才幾品的官兒,扛得過尚書二品大員麼?”
許澄寧倏然回眸。
“那我就找順王,找壽王世子,找陛下!”
她目光灼灼,似燃起明焰,要將一切腌臜、不公燒得干干凈凈。
“你盡管瞧著,一個橫行鄉里的地頭蛇,我究竟撬不撬得動!”
“伍大人,”許澄寧胸口起伏,用盡最后的力氣道,“若你不斷,我便奏請,換個人來斷!”
這是要奪他的烏紗帽!
縣令嚇得屁滾尿流,連忙抬起驚堂木拍下。
“犯人鮑六,毆打當朝進士,藐視皇威,處以流刑,流放三千里。”
才流刑。
許澄寧立刻意識到縣令又耍小心眼,留了空隙可以叫曹家動手腳呢。
她張了張嘴,口腔內撕裂的傷口又滲出血,喉中甜腥,眼前又黑了起來,再說不出一個字。
她沒說話,鮑六卻不能忍,暴喝道:“你敢判老子的罪!”
他暴起搶過衙差手里水火棍,擲向縣令。
縣令害怕地躲到桌子底下,鮑六沒再管他,而是舉起拳頭,惡狠狠地走向荊柔嘉懷里的許澄寧。
“小子,我弄死……”
話音未落,隨著一道破空聲襲來,還握著拳頭的胳膊飛起,帶起一片血光。
“啊————”
鮑六捂著齊根斷掉的胳膊,發出殺豬般的慘叫,痛得在地上打滾。
“擾亂公堂,公然毆打朝廷命官,當斬!”
聲音清朗,沉穩有力,是許澄寧熟悉的聲音。
她睜開眼,看到公堂之外的百姓分開了一條道,頎長俊逸的男子站在了中間。
神情,她瞧不清楚,但知道是誰。
單左舉起令牌,縣令連滾帶爬地跪下。
“下官不知壽王世子駕到,有失遠迎,望殿下恕罪!”
秦弗冷冷地看地上嗷嗷叫的黑臉漢,腳踩上他的胸口,把人壓得動彈不得。
“如此張狂的罪犯,莫不是廟里的神佛,連代天子牧民的一縣長官都要畢恭畢敬?”
縣令一肚子的苦水沒處倒,全化作了淚嘩啦啦地掉了下來。
“下官……下官……”
秦弗冷冷打斷了他的話。
“犯人作惡多端,抄沒家產,依律賠償,游街示眾,三日后斬首!”
鮑六睜大了眼,看到衙差前來押解下獄,終于感到了驚恐。
“殿下饒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殿下!饒命啊殿下!”
嘈雜的聲音遠去,秦弗垂眸看向跪趴在地上的縣令。
“至于你,等吏部的調令吧。”
縣令抖得更厲害了。
受害的母女倆冤屈得報,喜極而泣。
荊柔嘉也舒了一口氣,秦弗視線轉過,向她走來。
許澄寧還窩在荊柔嘉懷里,頭痛欲裂,眼前時明時暗,昏昏的眼看眼前人,只能望到胸口處,但知道是他。
她想作揖。
“殿下……”
眩暈再次攪動她的腦子,這次她沒撐住,昏了過去。
“許澄寧!”
第231章 入仕可好
許澄寧在微微的刺痛中醒來,睜眼就瞧見秦弗坐在自己旁邊,用打濕冷卻的帕子輕輕地敷她的臉。
她呆呆地盯著他的臉看了片刻,才沙啞出聲:“殿下,你怎麼來了?”
“你醒了,該喝藥了。”
秦弗攬著她的背將她扶起,靠在床頭,自己端過一碗藥,試了試冷熱。
“父王奉旨秘密捉拿完明教余黨,孤恰路過此地,便先過來看看。”
她口中有傷,藥湯被秦弗吹涼了才送入她口,涼藥漫過口腔內的裂傷,疼痛令她清醒了。
“殿下,我的傷是鐘大夫看的嗎?”
秦弗吹了吹勺子里的藥,聞言看了她一眼。
“是,怎麼了?”
許澄寧心里一松,是他就好。
“沒有,我隨口問問。”
秦弗喂她喝完了藥,吃過蜜餞,看她精神略好了些,才問道:“你特意不讓云九出手,就是為了引那惡徒對你動手,好給他定罪?”
許澄寧微微出神,神思不屬地點點頭。
秦弗眉心鎖緊了。
“值得嗎?給他定罪的方式有很多種,為何要傷害自己?”
許澄寧默然良久,那份酸苦回憶像潮水一樣漲起,漫出了心口的堤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