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夫人與付四老爺此行,乃是為彩云間彭哲被踩踏而死的事而來。
獨子遭此飛來橫禍,彭夫人痛不欲生,誓要為兒子報仇。因為識大體,忍痛沒有攪亂兩國和談,在外人的眼前鬧起來,一直忍到了現在。
文國公府要請他們二位進府,彭夫人強硬地不肯進,仍杵在門口大喊。
“今日不給我一個說法,我便將此事鬧得人人皆知,讓天下人看看,他謝二是個什麼東西!”
謝二老爺出京巡查開鑿河渠事宜去了,曹氏一聽有人罵自己的兒子,氣得上躥下跳。
“你少攀扯我們家!我兒不會做這種事!無憑無據的,你說推了就推了?”
彭夫人哭道:“下人都看見了!你們休得抵賴!”
謝容斐出來的時候,彭夫人差點要撲上去打他。
謝容斐因為一碗鴿子湯急病數日,病怏怏地休養了好長一段時間,這兩日才好得差不多,準備回翰林院上衙,不想又被找上了麻煩。
他臉色泛青,當時情形混亂,哪里記得自己是不是撞到了人。這種查都很難查出實證的事,他當然不會僅憑對方的只言片語就認了罪。
“空口無憑,夫人若要指正我,那就拿出證據來!”
彭夫人大力把身后的小廝拉出來,魔怔了一般嘶吼道:“你說!那天你看到了什麼!”
小廝是那天跟著彭喆的,彭夫人喪子,遷怒到他身上,為保小命,才說出了這一個細節。
可正如謝容斐所想,當時情形那麼混亂,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手,一晃而過,他看岔了眼也說不準。
比較肯定的一點是,自家公子的確是被推倒的,他原本像其他人一樣往外跑,被人扒了一把才會摔倒,再也沒站起來。
他哆哆嗦嗦的,說出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猶豫再三,還是補充了一句:“當時,謝二公子就,就在少爺身后,不過、不過……是不是謝二公子推的人,小的不太確定……”
曹氏怒道:“一句‘不太確定’就想定我兒的罪,你做夢!你就是看你兒子死了,巴不得別人的兒子也死!”
“你,你,你……賤人!”
兩個女人揮舞著雙手互罵,王氏和謝容斐各自拉著彭夫人和曹氏苦苦相勸。
謝允伯濃眉一皺,大步上前。
“都給我停下!”
他平時爽朗不拘小節,可真要釋放威壓的時候,沒人敢不聽他的話。
吵吵嚷嚷的人群突然就安靜下來。
王氏看到夫君來就安了心,走過去把事情跟他說了。
謝允伯問謝容斐道:“你可有推人?”
謝容斐咬牙:“沒有!”
彭夫人神情憤恨,謝允伯心平氣和對她道:“夫人之痛我能理解,請節哀。但僅憑一面之詞,恕我不能將侄兒交給你。”
彭夫人大哭:“你們陰險!包庇!狼狽為奸!你們會不得好死的!”
謝允伯對這點罵詞毫不在意,轉頭對付四老爺道:“侄兒不能給你們處置,但我可以向大理寺提請徹查令公子身死一案,找出兇手。若真是謝容斐所作,我絕不包庇;若不是他做的,既查出了真兇,也不至冤枉無辜之人。”
謝允伯的人品,付四老爺是信得過的,便就去看自己的姐姐。
彭夫人咬唇。
她何嘗不知這個道理,當時一看到兒子的尸體,她就想去大理寺擊鼓鳴冤的,結果百官進宮走了一圈回來,就要求彭家息事寧人,不讓追究下去。
他們說得輕巧,死的是她的兒子!
她查問過許多許多人,好不容易從小廝口中得知這個線索,叫她如何甘心放棄!
謝允伯忽然想通百官為何會不想查究這件事,那日在彩云間的九成以上都是官家子女,沒準踩彭哲一腳的就有自己的孩子,誰肯查呢?
這可難辦了,萬一他們為了不牽扯自己的孩子,什麼都往斐哥兒身上推可怎麼辦?
“夫人,此事恐怕無法查清楚了。”謝允伯解釋了一下,“牽扯太多,最后要麼不了了之,要麼都指認斐哥兒,結果都是不可信的。”
彭夫人又悲痛地嚎啕大哭起來,付四老爺神色凝重。
謝允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地把他們勸得差不多,并許諾謝家以后每年都會去拜祭彭公子,尤其謝容斐。
曹氏不滿:“斐哥兒去了,豈不是叫人以為人真是他推倒的,名聲多不好啊!”
謝允伯沒好氣道:“那叫你丈夫回來處置,我不管了!”
謝容斐比較識時務地答應下來。英國公府家教好,子女都不是不講道理之人,雖然還是怨憤悲傷,可終究無可奈何地接受了謝允伯的安排。
謝瓊絮從側門進府,繞路走了一段,果然遇到了謝瓊韞。
她輕羅小扇,笑盈盈地走上去道:“我剛從宮里回來,便看見府外有人鬧事,二哥哥病才剛好,真可憐呢!”
謝瓊韞冷冷看著她。
謝瓊絮仍是笑,湊近了低聲在她耳邊低聲道:“你說,如果這時候有人站出來揭發二哥哥,可怎麼辦呢?”
謝瓊韞目光銳利起來。
“貪生怕死,害人性命,明哲保身,”謝瓊絮笑得有點癲狂,“這些名聲傳出去,二哥哥的仕途恐怕就到此為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