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離家的時候不到八歲,弟弟才四歲,后來回過一趟也沒見到人,不知他能記多少事,還記不記得她這個大哥。
她看著碗底失神,沒注意到街頭一個不起眼的男孩拖著一根棍子溜了過去。
許福剛跟人打了一架,一身臭汗,鞋子都爛穿了。
他索性脫掉抓在手里,像黑不溜秋的耗子一樣從人群里穿過,繞了幾條街巷,才回到了槐花巷。
他沒穿鞋,溜得又快又沒有聲音,一到家就啪地推門進去。
正在給丫頭喂水的葛婆子嚇得手一抖,木碗都摔到了地上,半碗水灑了出來,碗里還剩半碗。
葛婆子干笑:“回、回來啦。”
許福沒理她,自顧自要回自己屋里去,剛要走又突然頓住腳,吸了吸鼻子,然后跑過來,快一步撿起碗聞了聞。
“你給丫頭喂尿!”
他把碗頓在桌上,整個人撞了上去,狠狠地抓葛婆子的臉。
他人小,又跟瘦猴一樣,力氣卻很大,把個胖墩墩的葛婆子打得鬼哭鬼叫。
丫頭不知事,也哇哇大哭起來。
“吵什麼吵什麼!”
劉氏罵罵咧咧走進來,看到屋里情形,氣不打一處來,走過去擰住許福的耳朵把他提起來。
“在外面架沒打夠,回家里來打了是吧!我看你皮又癢了!”
許福被她擰得頭都歪了,一個大力掙脫開,差點把劉氏晃倒。
“該死!你敢推我!”
許福指著葛婆子大聲說:“是她!她把尿喂給丫頭喝!”
此時木碗已經打翻,碎成了兩半,尿全灑了,葛婆子便大呼冤枉。
“冤枉啊娘子!這地上的尿,是丫頭趁我不注意撒的啊,我正要收拾呢,他就進來了,一聽說廚房里沒有剩吃的,就打老婆子!”
“她撒謊!她就是給丫頭喝尿了!”
兩人對罵,耳邊還有丫頭吵吵哄哄,劉氏煩不勝煩,剛要開口斥罵,門口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
“隔這麼久了,怎麼還是這麼吵?”
劉氏望出去,看見一個一身花裙珠翠的女子走了進來,仔細一看,竟是二女兒許秀春。
“阿春!你回來啦!”
畢竟是自己的孩子,這麼久不見,她嘴上雖然沒說什麼,心里還是有點掛念。
許秀春嫌棄地皺著臉:“什麼回來,我就順路過來看看,一會兒就走。”
她看著一屋子狼藉,道:“怎麼這麼亂!”
劉氏忙對葛婆子揮揮手:“還不快弄干凈!”
葛婆子已經看呆了,聞言才回神,麻利地收拾起來。
許福看劉氏已經滿面笑地拉著許秀春說起話來,便扯住她的袖子,又大聲說了一遍:“她給丫頭喂尿了,你為什麼不罵她?”
許秀春罵道:“我好容易來一趟,你吵吵吵吵個什麼!煩不煩!”
劉氏也道:“你真要管,就快把你妹妹抱走,別礙著我和你姐姐說話!”
許福閉緊嘴,最后一臉桀驁不馴地哼了一聲,抱起丫頭跑了。
劉氏耳根這才清靜下來,一臉興奮地問許秀春道:“你在家過得咋樣?可好了吧?前些日子你家里突然送來幾只箱子,滿滿當當都是好東西,還幫把家里的家具都換了一套,你瞧好看吧!”
自從謝允伯回京后,許秀春的日子就特別舒坦,現下得意得不行:“我當然過得好了,這些好處,都是他們沖我的面子給的,你們知足吧!”
葛婆子看得心里癢癢,洗干凈手后又是泡茶又是做好吃的,還一口一個神仙妃子地夸,把許秀春夸得暈暈乎乎,竟把一個手鐲子都捋下來給她了。
最后離開時,許秀春很嫌棄地對劉氏道:“娘也該管教一下許福了,我如今是這麼個身份,全家都仗著我吃香喝辣,他卻連一聲姐姐都沒有叫,真不懂事!”
劉氏連聲道好,送她出了門。
日漸西斜,差不多該收攤回家了。
許澄寧站起來,轉身看到謝允伯,一下子認了出了。
“叔叔?”許澄寧很驚訝,“您來吃點心呀?”
謝允伯受寵若驚,忍著激動的心情,直直看著她的臉:“是啊,聽說這里點心味道不錯。”
許澄寧一笑,扭頭對李茹道:“阿茹,這位叔叔幫過我,不收他錢好不好?”
三個姑娘把許澄寧奉若神明,不但免了糕餅錢,還把剩下一點糕餅全打包起來送給他。
謝允伯本能地想推辭,忽而心念一轉,大大方方收下了,離開前,飛快地、又輕輕地摸了下許澄寧的腦袋。
許澄寧早年游歷的時候,這顆頭就是萬人摸的,所以很習慣,沒有多想,幫李茹收完攤子就回了家。
謝允伯拎著油紙包腳步輕快地走回家,他穿著常服,不想被人撞見自己沒去軍營,打算走側門,卻遠遠聽見玉麟街上有人喧嘩。
玉麟街整條街都是文國公府的,如果有事,十有八九是他家的事。
他走過去,便見一個素衣婦人憤聲大喊:
“謝二!我已查清楚了!是你推倒了我兒才致他被人踩踏而死!你給我出來!”
第214章 裝都懶得裝了
婦人歇斯底里:“他才十七歲啊!他還沒娶妻生子,若不是你推他,他又怎會死!”
婦人身后還有一位三十來歲的男子,這個謝允伯認識,是英國公府的付四老爺。
“謝二!你出來!今天便是說破了天,我也要替我外甥討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