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安王這番話也不算推脫。
嘉康帝看向端王。
端王冷汗淋漓,合抱的手不停地劇烈顫抖。
“兒臣、兒臣……”
他想說他也身體不好,可往年冬狩,他為了爭第一,都是大展身手,父皇肯定不會相信他正好就生病了。
端王世子看著父王這樣,憂心地抿起了嘴。
他剛新婚,還沒有孩子,當然沒有讓他試藥的道理,他救不了父王。
“兒臣愿為父皇試藥,只是、只是……”
高嬋突然開口道:“皇祖父明鑒,父王前些天傷寒,這幾日都在吃藥,孫媳進宮前父王剛吃了一碗,半日未過,藥效仍在,只怕試藥也是試不準的。”
“對,就是這樣!”
端王大喜,對高嬋這個兒媳更加滿意。
“嗯。”
嘉康帝不置可否,下一個看的是寧王。
寧王面如土色,艱難地合手作揖。
“父皇抱恙,兒臣恨不能以身代之,可恨兒臣早年身子弱,養成了藥罐子,現在身子雖然好了,卻對大多數藥物反應與常人不同,兒臣……也不適合試藥。”
嘉康帝點點頭,看向壽王。
壽王手心汗津津的,剛要說話,被一道清朗的聲音打斷了。
“孫兒愿為皇祖父試藥!”
秦弗的聲音宛若金石落地,鏗鏘有力。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他,臉上有錯愕,有狂喜,也有糾結。
“不!”
壽王妃提擺跪地:“父皇,臣媳身子亦康健,無災無病,愿為父皇試藥。臣媳一介女流,便是病了也無礙國事,還是讓臣媳來吧!”
“母妃!”
壽王妃以頭搶地:“求父皇成全!”
嘉康帝看看壽王妃,看看秦弗,道:“弗兒怎麼說?”
許澄寧抿嘴。
試藥本就是針對幾個兒子來的,嘉康帝又怎會讓壽王妃礙了自己的事?
此時退就是進,不順了嘉康帝的意思,只怕難以善了。
秦弗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抱掌道:“我朝以孝治天下,母妃為皇祖父盡孝,孫兒也要為皇祖父與母妃盡孝,斷無讓母親擋在前面之理。皇祖父,讓孫兒來吧。”
嘉康帝定定地看了秦弗許久,最后露出一絲笑。
“弗兒有心了。”
“不!弗兒,不要!”
壽王妃緊緊拉住秦弗的手,不停搖頭。
“母妃,孩兒不會有事。”
秦弗給了壽王妃一個安撫的眼神,看海公公把藥呈到跟前,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了那一碗黑色的湯藥,和紅色的丹丸。
秦弗誰也沒看,倒是瞥了一眼擔憂的許澄寧,然后捏起紅丸送進了嘴里。
紅丸有鳥蛋那麼大,吞咽起來并不容易,他借助湯藥,勉強順了下去。
甫一下肚,便有一股濃烈的炙熱從丹田的位置四散開來,大火燎原一般,燒遍五臟六腑,一股宛若碎刀割肉的熱流涌上喉頭。
噗的一聲,他吐了一口血。
“弗兒!”
壽王妃大叫,含淚抱住了他。
秦弗搖頭,制止住壽王妃,看著嘉康帝,腰背挺得筆直。
“皇祖父,藥效,正好。”
第121章 和尚
因為帝王生疾,宮宴草草結束了。
寧王自告奮勇留下來侍疾,壽王壽王妃則帶著試藥傷身的秦弗,急忙出宮了。
許澄寧有些憂心秦弗會不會中了劇毒,一整個下午心事重重,終于熬到出宮,她步履匆忙,沒留意到迎面而來的人,被撞了個趔趄。
“阿彌陀佛。”
撞到的人是個和尚,披著袈裟,手握佛珠,神情莊重肅穆,身后還跟著兩個小沙彌。
他們打了個佛號,便離去了。
許澄寧久久回望,一直沒動。
領她出宮的小狗兒叫了一聲。
“許公子,你怎麼啦?不急著出宮啦?”
許澄寧扭過頭問:“剛剛的僧人是……”
“噢!那是靜安寺的慧乘大師!陛下喜歡聽他講經,為民祈福,所以經常召大師進宮。”
許澄寧搖搖頭。
那可不是個和尚。
樣子做得再足,也不是真的。
極品小葉紫檀佛珠,誰拿到都會愛不釋手,而在一個日日捻摩佛珠的和尚手里居然還是簇新沒有包漿的。
方丈日日握著佛珠,在食指第一指節的位置,和大拇指指腹理應有很厚的繭子才對,而這個人卻是虎口一圈繭子,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三指的指腹呈現出跟其他手指不一樣的顏色。
剛剛她撞到他身上的時候,分明聞到,那人身上不是和尚慣有的香火味,反而更像她小時候見過的游方術士身上那股味。
“許公子?”
許澄寧回過頭,道:“走吧。”
出宮后,她徑直去了壽王府。
王府里的主子全都集中到了聽雪堂,許澄寧沒進屋,只聽到里面傳來壽王妃嗚嗚的哭聲。
她心里一揪,找到單左和單右。
“殿下怎麼樣了?”
單左遞給她一塊臟污的碎布,許澄寧認出是秦弗的袍袖,黑色的,仔細看才能發現上面有一灘污漬,還有一粒形狀歪扭的褐色丹丸。
許澄寧接過去聞了聞,愕然出聲:“朱砂?”
單左點頭,低聲道:“殿下吐出了一些,但畢竟進了肚,有一部分毒性還是化開了。”
單右道:“不必擔心,鐘白仞能治,現在賣慘就是掩人耳目而已。”
許澄寧點點頭。
她困惑的是,嘉康帝的丹丸里怎麼會有朱砂?劑量還不小,這種東西吃下去,不壞了身子才怪。
嘉康帝自己不會真的吃這種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