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查到的證據,又無一不證實了許秀春的身份。
難道那個無論性情、相貌都無一處與自己相似的,真的是自己的妹妹嗎?同樣的父母所出,只因分隔兩地,在不一樣的家庭里,就會長成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嗎?骨子里的那點血脈牽連,竟然沒有任何意義嗎?
他還記得妹妹出生時候的樣子。
那時父親在邊關打仗,因母親生產,他們被送到別院,他溜進房里去看妹妹。
小女娃出生沒幾日渾身就變得雪白雪白的,看到他就笑了,小嘴吧嗒吧嗒地吮手指,還會蹬著小腳丫去貼他的臉。
他的心都化了,握著妹妹嫩嫩的手腳親了又親。
然后他就被護送回了京。一到京就聽說別院進了賊人,疑似西戎人的奸細,貼身看顧母親和妹妹的奴婢奶娘都被刺死了。
好在幾經輾轉終是抓住了賊人,母親只是受了驚嚇,妹妹也因為仆婦保護得好,沒有出事。
可誰能想到,就是在那個時候,妹妹就被調包了呢?
或許世事就是這麼殘酷,并不能只因為他感覺不對,就可以否認自己的親妹妹終是成長為了那樣一個人的事實。
更令他失望的是謝瓊絮。即便不是親妹妹,好歹也當成親的疼了這麼多年,她怎能為了自己的地位不停地挑撥煽動許秀春?
這些天許秀春犯了多少蠢事錯事,這背后有多少是被謝瓊絮攛掇的,他一清二楚。
大房與二房這幾年明里暗里有多少較真,難道她不知道嗎?父親母親待她的一片真心,全被她踐踏成什麼了?
胸中似被砂石堵住,謝容鈺冷冷揮退了人,盯著兵書不再說話了。
第29章 驚鴻一瞥
曹氏拿到了中饋,揚眉吐氣,借著這便利,恩威并施地收拾了幾房下人,又更為精心地關照了自己的一雙兒女,大廚房小廚房燉補湯的鍋咕嚕嚕地就沒停歇過。
兒子備考是最費腦子的,女兒花一樣的年紀,還是全府最出挑的姑娘,更要好好將養。
沒拿到中饋之前,兒子女兒每日的燕窩也是不缺的,只是少有庫房里那些最珍貴稀罕的好東西,這下子什麼極品血燕、紫參、鹿茸、冬蟲夏草見過的沒見過的通通翻了出來,只恨肚子不夠大不能一口吞了。
一時間其他房里的竟都讓了步,就連大房主母養病的湯藥都要往后靠。九兒氣不過上去理論,還被似笑非笑地拿話擋了回來。
“哎呀九兒姑娘,實在是爐灶挪不開,二夫人忙得團團轉,不但老國公老夫人每天都要有補湯藥膳健補著,二少爺馬上就春闈了,這是光耀門楣的事兒,哪能不好好補補?再幾個姑娘可跟粗野的鄉下丫頭不同,每日啊都得有一盞燕窩細細地養……”
“是藥三分毒,這國公夫人,也不是生了什麼大病,歇息幾日就好了,再說二公子馬上要下場,合該討彩頭,這光景,吃藥多晦氣……大不了,你在小廚房支個灶,熬一碗便是了……老奴也是為了國公夫人好……”
一房主母要吃藥還得顧及侄子下場會不會染了晦氣,九兒氣了個仰倒,卻不敢去告訴王氏,只默默抹著淚,等到世子爺回府才去告了狀。
謝容鈺聽了,冷冷一嗤:“回去吧。且叫他們得意兩日,有他們受的時候,母親那頭我會看顧。”
于是大房當真忍氣吞聲下來。
幾天后家宴上謝老夫人突然淌了鼻血,嘴角冒泡,還虛恭不斷,當著滿堂兒子兒媳孫兒孫女的面嘟嘟嘟嘟響個不停,臊得謝老夫人掀翻了一桌子酒菜。
大夫一診脈,道是補得太過,火氣上涌,腸胃不受所致。
謝老夫人當下就狠狠扇了曹氏一巴掌:“敗家的蠢婦!一個兩個好好兒的,要什麼燕窩人參都往肚子里灌!是沒見過好東西還是覺得府里從前薄待了你,這般上不得臺面!國公府家底再富庶,也要被你敗光了!”
曹氏跪在地上嚶嚶嚶地哭,小輩們噤若寒蟬,動也不敢動,突然啵的一聲,嬌嬌怯怯地冒出了頭。
這……
好像,不是老夫人發出來的。
謝允伯挑眉掃眼過去,見大兒子老神在在不動如山,謝容斐兄妹、謝瓊雯并幾個庶子庶女僵著身子,臉上像開了彩帛鋪子,紅一塊綠一塊紫一塊。
謝老夫人氣得指著曹氏渾身發抖,氣不過使盡渾身力氣又打了一巴掌,把她發髻都打散了。
曹氏啊啊兩聲,躲了一躲,原本跪在腳后跟的上半身彈了兩下,噗噗兩聲,迫不及待地蹦了出來。
二老爺臉上跟個醬缸子似的。
謝允伯撣撣衣袖,懶懶嘆道:“家丑不可外揚,二弟,既是你房里的事,你們便自己解決吧。”
說著一袖子揚到他面前,二老爺差點被撲面而來的臭氣熏暈過去。謝允伯卻負著一手,另一手左扇扇右扇扇,閑步出去了。
考慮到二公子,事情到底沒有鬧得太大,謝老夫人只得把氣憋在心里,略施小懲,讓兒子把媳婦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