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老了,他們都老了。
但是既然白胡子老頭兒能夠認得出變化如此之大的她來,萱蝶怎麼可能認不出醫圣來呢?
他變化不大,只是老了老了。
可旁邊一個人的呼吸緊促了起來,好似這諾大的雨聲,都擋不住他粗重的呼吸聲,像是一下一下敲打著的鼓面,急促而又沉重。
墨澈此時此刻只感覺自己的雙腿有千斤重,他怎麼也想不到,明明被安葬的母親竟然還活著,他更沒想到,眼前站著的這個女人,竟然就是他的母妃。
原來她沒死,而且這十幾年來,一直在他住的宮殿之中。
萱蝶緩緩的轉過頭去,她一只手的手用力按住另一只手的手腕兒,努力讓自己停止顫抖,平靜下來,可是卻無濟于事。
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墨澈。
或許,或許她早該死了的好。
眼看著墨澈垂著頭,臉色陰沉,周遭的氣壓降下來……墨色的傘投影在他身上,好似將他封閉在了那陰影之中。
看不到他的神情,墨澈傾斜傘面,將自己上半邊臉給擋住了,只露出了一個下巴來。
庭院之中頃刻間變得鴉雀無聲,醫圣這才意識到自己草率了。他方才見到萱蝶太過于吃驚,一時間竟然忘記了墨澈。
說起來,當年江晚師妹還把墨澈這孩子托付給了他,讓他帶回青櫻山去養來著,可他卻遲遲沒有在約定的地方等來人。
那個時候因為師妹被害死,他傷心欲絕。等了整整三天沒有等來之后,也沒有去找,就直接回了青櫻山。
好在如今墨澈平安長大,否則白胡子老頭兒定然會愧疚一生。
其實之后白胡子老頭兒也回到安臨城找過墨澈。只不過那個時候墨澈被先皇看管起來,他已經帶不走了。
“澈兒……”萱蝶聲音顫抖,她朝著墨澈的方向微微抬起手,雙眼之中,頃刻之間就噙滿了淚水。
澈兒,澈兒,這多麼簡單的稱呼,可她卻十多年沒有喊出口了。
她的澈兒啊。
萱蝶本就穿的單薄,這場雨來的突然,天也冷的突然。雖然打著傘,可萱蝶的衣角還是被傾斜進來的雨水淋濕了,風一吹,一陣涼意就傳遍了萱蝶全身。
她一哆嗦,可下一秒,身上被雨水淋濕的部分就突然被烘干,緊接著一股暖流就傳遍了他的全身,身上的寒意被驅走大半。
就算是站在冷風冷雨之中,萱蝶竟然也不覺得冷了。
而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
萱蝶愣了愣,隨即兩行清淚就順著臉頰滑落下來,滴落在她還在著的手掌之上。最后,萱蝶還是沒忍住,那抬起來的手掌突然捂住她自己的臉,止不住的淚水順著她指縫流下來。
白胡子老頭兒和葉熙在一旁尷尬不已。尤其是白胡子老頭兒,他也不知道自己來的這趟到底是干了好事還是壞事……
原本他只是覺得知道這件事的人身份不簡單,怕是有什麼對他乖徒兒不利的人才跑過來問的,可沒想到……
把自己徒弟的夫君的母親給問出來了。
這兩個人對視一眼,白胡子老頭兒朝著葉熙一陣擠眉弄眼,把葉熙都給弄蒙了,他眉頭一皺,一臉疑惑。
醫圣這是……臉抽筋兒了?
看這孩子腦子像是木頭做的!白胡子老頭兒無奈的一拍腦門兒,懶得管他,自己踮起腳尖,輕手輕腳的朝著大門的方向走去。
這種時候,還不給他們母子兩個留出單獨的時間來,還傻站在這里干嘛呢?
看好戲嗎?
醫圣這一走,葉熙才反應過來,急忙也跟著醫圣的腳步走了出去。庭院之中,就只剩下了萱蝶和墨澈兩個人。
萱蝶輕聲抽噎著,淚水如今天的雨水一般連綿不斷,而墨澈握著傘的手緊了緊,終究是一動沒動。
他心情復雜,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而與此同時,在隔壁的將軍府,已經有人來把將軍府的牌匾給拆了,門口還圍了一群打傘看熱鬧的人。
雖然樂庭峰這個大將軍是保衛了安臨國十數年的安全,可這十數年來也確實是安穩的十數年,并沒有出什麼事。樂庭峰的傳奇,
不過是停留在江晚活著的時候罷了。
大部分百姓都為樂庭峰抱不平,說當今鐵血帝王不講情分,太冷血無情,不過過段時間這些話都會煙消云散。
因為不管是誰來做這個大將軍。對于這個百姓來說都無所謂,只要是能夠保護他們的平安就好。
這些不過是他們無聊都談資罷了。就算是在天子腳下,這朝堂之事,距離他們也太遠太遠。
這將軍府,墨澈并沒有收回去,他知道樂庭峰會死,這宅子,就留給他的妻兒母女吧,他們也沒犯什麼錯。
只不過沒了樂庭峰,沒了俸祿,也就沒了生活來源。雖然將軍府的財產多,也要精打細算的花了,仆人是少不了要遣散大部分的。
“娘。”看著一群人拆了牌匾,樂思沒辦法阻止,只能滿眼通紅的來找柳依依,“我們今后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