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游隨身都帶著銀針,銀針用專門的布袋裹著,小巧,帶著也方便,關鍵是能應對像這樣的突發情況。
人身上的穴位,是很神奇的。
一雙嬌小的手把銀針攤開在床邊,發出一排寒光,她聲音清冷,聽不出一絲恐懼擔憂,仿佛這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所有人都知道其中牽扯的,是整個安臨國江山的變遷。
“先讓皇帝醒過來吧,至于后面該怎麼做,都看他自己了。”樂游睫毛微顫,補充道:“皇權爭斗必有犧牲,明哲保身,錦一師兄。不管誰叫你和阿木來給皇帝看病,都要想辦法拒絕,實在不行就推到我身上。”
樂游說話時一直在擺弄著攤開的銀針,寒光在她手中一閃一閃,動作流利,毫不拖泥帶水。
錦一看著樂游清瘦的背影,突然一笑,他剛才在想什麼呢,這怎麼會不是他的樂游師妹呢。
不過是神色冰冷了著,臉上的笑容少了些,整個人有一種生人勿近的冷漠。
但是,樂游師妹永遠都會是他的樂游師妹。
“我是大師兄,什麼事都有我擋在你和阿木身前,你放心吧。”錦一拉了個凳子在樂游身側坐下,看她已經扎了幾根銀針在皇帝頭頂,他抽出一根長針在樂游扎完上一根針的時候遞過去。
他現在才明白,方才樂游說她看過了,不用他們看,其實是想把他和若木扔出權利的漩渦。
錦一心里一暖,又一陣心疼。
樂游師妹從小就這樣,明明自己不大,卻總要跑到他前面保護他。
還記得很小的時候,樂游也就才四五歲吧,他都七八歲了,外出時遇見一毒蛇,她小小的身軀一下子就沖到了他面前,張開雙臂保護他。
奶聲奶氣的聲音還顫抖的說著,師兄快走!
好在他們那時身上有毒蛇最怕的一種草藥,它聞了聞就點頭跑了。
樂游總想保護別人,獨自抗下所有苦難。
樂游接過銀針時抬頭看了他一眼,不知怎麼回事,錦一從她的眼神里看出了看傻子般的眼神。
“倘若我之前沒有給皇帝號脈,自然就會讓你們看了。不過既然我已經被卷進來了,又何必讓你們再被卷進來?多一人不如少一人。”
一根長針寒光一閃,一下扎入皇帝的虎口處。
瞬間,那抹寒光就沒入皮肉之中。
錦一扯了扯嘴角,他突然就覺得眼前這不是他那個好師妹了。
錦一還想說什麼,突然瞥見清冷的小臉上閃著細細的汗珠,頓時就閉上了嘴。
施針需要全神貫注,不可分神,一分一毫的失誤就會對病人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
他只好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期間錦一想用衣袖給樂游擦擦汗,可他胳膊一抬起來,就被樂游清冷的眼神給嚇退了。
他的樂游師妹不可愛了,好冷。
錦一有些委屈,微微噘嘴,眼中一片哀怨。
施針的過程長達一個時辰,皇帝從呼吸微弱到慢慢的順暢沉穩,蒼白發青的臉也逐漸染上血色。
在樂游將最后一根銀針從皇帝身上拔出時,皇帝的眼皮動了一下。緊接著,一雙渾濁的眼就緩緩的睜開了。
一睜眼看到面前的一男一女,皇帝還微微愣了愣,尤其是樂游……他一雙眸子流離在樂游的臉上,隱隱有些失神。
他顫抖的伸出手來,堅定的看著她,“你就是樂游。”
不是反問而是直接陳述,因為皇帝肯定,她就是樂游。
這張容貌,這雙眼睛,簡直跟江晚一模一樣。
樂游全程面無表情,她被醉鬼、宇文寒楓都認成過江晚,連二皇子都說她長得像她母親,足以說明江晚的基因很強大。所以對于皇帝能一眼看出她來這件事,樂游絲毫不覺得吃驚。
“這位是?”皇帝見樂游輕輕點頭,承認自己身份之后就看向旁邊的男子。
“青櫻山醫圣大徒弟,錦一。”樂游搶在錦一之前開口,她是擔心錦一會為了讓皇帝看重她而把她和青櫻山聯系起來。
她怕的不是皇帝知道她的身份,她怕的是皇權之爭會把青櫻山給牽扯進來。
可說完之后樂游就反應過來她這話說的有點多余,她方才在眾人面前已經暴露了這層身份,皇帝早晚都會知道的。
一聽到青櫻山這三個字,皇帝眼中明顯浮現出一抹敬意,“原來是青櫻山醫圣的弟子啊,真是年輕有為,你家師父還好嗎?上次見他還是……”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突然猛烈咳嗽了起來,嚴重的仿佛要把肺給咳出來。
他咳了好一陣兒,才自己緩過來。
老皇帝一手撫著自己的胸口,一手撐在床上,抬眼看向錦一,渾濁的眼中有些哀涼。
“敢問醫師,朕現在身體如何了?”
他哀涼的眼里透露著擔憂,同時還有希冀,其實脫了那身龍袍,從最高的位子上下來,他也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老頭兒罷了。
人在年老的時候,誰還不想多活兩年呢?
錦一沒說話,而是看向樂游,他不知道樂游打算怎麼做,所以就干脆不說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