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修的手有些顫抖,“但我的結果已經定了。”
他說完就轉身離開,“路上陳嶺會護著我,不見得會染病,你安心在家里待著。”
他轉身的一剎那,晏長風的眼淚就落了來下。
她很少哭,她覺得這世上凡事都有解決之道,能力之內就去解決,解決不了就得過且過,除了死別,沒什麼好流淚的。
可現在,當下,眼前,她正經歷著比死別還難以邁過去的坎,她得眼睜睜看著,忍住傷痛等著裴二與她死別。這般知道結局又無可奈何的滋味太難受了。
“雪衣姐,府外的人漸漸少了。”姚文琪忽然進來說。
晏長風抽了下鼻子,把后面的眼淚鼻涕一股腦兒吞了回去,“那是因為染病的多了,都跑去蜀王府了。”
“雪衣姐,你怎麼哭了?”姚文琪看見了她眼角未干的淚水。
在她心里,雪衣姐是不會哭的,她仗義豪爽,聰明豁達,仿佛沒什麼事能招惹她的眼淚。乍然見她流淚,她非常詫異。
“是出了什麼事嗎?”
“沒有,跟裴二吵了一架。”晏長風不想把裴二命不久矣的事告訴還不知道的人,她不想大家跟著難受,更不想裴二因此被遷就。
“啊?”姚文琪更奇怪了,表姐夫那人怎麼可能跟表姐吵架,他恐怕被她打死了也不會還手的。
她看出表姐不想說,便不多問了。
“哦,你方才說什麼,病患都去了蜀王府?”姚文琪生硬地轉了話題。
“可不是麼。”晏長風很快恢復如常,“現在遍地都是謠言,說疫病是上天遷怒蜀王為太子,他總要做些什麼挽回民心。”
“這是無稽之談啊!”姚文琪不理解怎麼會有人信這樣的謠言。
晏長風無奈搖頭,“人得了無妄之災,找個人遷怒是心理需求,何況大家都這樣說,就算有人起初不信,時間久了也不得不信。”
“這世道真是太可悲了,明明蜀王殿下當初拼了命的為他們換來和平日子,這才多久啊,不念好就算了,還落井下石。”姚文琪許久沒有因為什麼感到氣憤了,這樣的氣憤帶來的又是對這個世道的絕望。
晏長風一貫是積極的心態,覺得這世道并非無救,無救的只是那些為了爭名逐利而不擇手段的無良之輩。
可現在,她因為裴二遷怒這世道,再也說不出世道有救的話來。
“表姐,我想去蜀王府幫忙。”姚文琪堅定道,“你別攔著我,我心里有團火,我不知怎麼排解它,我不怕死,就是不想這樣憋屈。”
晏長風看著她,因為她的話而高興。這丫頭,自從出了事就很平靜,好像認命接受了一切,但晏長風知道她沒有。
一個人沒有與這個世道和解卻又不得不屈從,是會憋出病的。晏長風因為姚文琪的主動反抗而高興。
“你去吧,我不攔著。”晏長風抬手摸了摸她的臉,笑道,“去她娘的狗屁世道,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咱就跟它抗爭到底,我就不信掰不正它。”
第298章 偷雞不成蝕把米
裴修乘坐馬車自后門出府,一出門就被幾個事先等在這里的百姓堵住了去路。
“尚書府的人都滾出北都城!若不滾,誰都別想出去!”
陳嶺問:“爺,如何處置?”
跑來后門如此囂張的圍堵,一般百姓干不出這樣的事。但不排除有被鼓動失去理智的百姓,這個節骨眼上不好生事。
裴修把錢袋摘了交給陳嶺,“撒了。”
“撒,撒錢?”陳嶺沒見識過當年閣主夫人當街撒錢的壯舉,不太能想象那個畫面。
“撒,但別一股腦兒都撒了。”裴修說完關上了車門簾。
既然錢主讓撒,陳嶺也就不客氣了,掏出一把碎錢往天上一揚,然后趁著那幾個百姓搶錢的功夫狠抽馬屁,徑直沖出了巷子。
馬車速度快,巷子外蹲點鬧事的反應更快,驚弓之鳥似的呼啦撲向了馬車,猶如一群餓瘋了的狼。
“他娘的!”
陳嶺直罵街,這他娘必定是有人組織的,哪家百姓有這精力死盯著?
“白夜司辦事越發不行了,居然沒把這些惡民抓了去!”
陳嶺罵罵咧咧地抽著鞭子,可馬車在街市上快不起來,幾個跑得快的緊追不舍。有一個身手極好,竟然跳上了馬車。
陳嶺本能地拿馬鞭去抽,卻被裴修出手攔下,“別打出外傷。”
不打出外傷叫人吃苦頭的法子多了去了,陳嶺立刻收了鞭子,跳上馬車,一腳踢向此人的腹部。
跳車那人頓時慘叫一聲跌下車去,但他反應極快,手及時攀住了馬車邊緣,囂張大叫:“尚書大人他打人了啊,救命啊,我要被他打死了!”
“放你娘的屁!”陳嶺揪著他的衣領把人拎起來,又握拳狠錘他的心口,“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打你了?啊?”
他這拳也不知道是怎麼打的,好像直接錘在了五臟六腑里,疼得人直抽氣。那人不過挨了兩下就疼出了一身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這必定傷得極重,如此正好,不怕他們動手就怕他們打得輕。
那人咬牙得意,“你們尚書府仗勢欺人!我要告你們當街行兇!”
裴修隔著馬車說:“把人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