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修微微怔了一下,他用食不多,消耗得快,這會兒正頭暈,便立刻塞進嘴里。他十分受用地嚼著,問:“何時藏的?”
“在淑儀宮時拿的。”晏長風指了指懷里,“肚子大的好處,藏多少也看不出來,還有果子呢,要不要?”
裴修:“……”
今日好些人都在說,裴大人為了儉省,不讓有孕的夫人吃飽。裴修還腹誹他們造謠也不會挑個可信一點的造,天下找不出比他還疼媳婦兒的人了。可眼下見夫人懷中藏食,他不由反省了一下自己平日是否真的過于約束她吃東西。
晏長風當真摸出了一只桔子出來,正要藏在袖中偷偷剝了,便聽殿門打開,陳公公走了出來。
陳公公眼尖,一出來就看見裴大人嘴巴蠕動著,裴夫人手里還拿了個果子,立刻關上殿門,清了清嗓子慢吞吞道:“圣上體恤,命二位進殿說話。”
裴修快速把口中的糕點咽下,晏長風則快速剝了桔子皮塞進口中,在陳公公的長腔拖完之前吞入腹中。
陳公公嘴角抽動,他還從未見過有女子能一口吞下一只桔子,不由感嘆裴夫人真是女中豪杰。
殿門重新打開,晏長風跟裴修進了大殿,再次跪下。
圣上問:“姚家四丫頭到底是怎麼回事?”
晏長風回說:“回圣上,此事是臣婦所為,當初文琪表妹受刺激小產,哀傷之余親手殺了畜生不如的裴安,太子寵幸那裴安,非要讓表妹以命抵命,臣婦替表妹不值,因此使了個瞞天過海之計,讓其假死躲過一死,圣上若要責罰,還請降罪臣婦一人,千萬給可憐的表妹留一條活路。”
自上次被端妃威脅之后,晏長風就思考著如何解決此事。姚文琪已經被發現,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且文琪本來就抑郁,若再躲來躲去對她十分不利,索性就讓她再“活”過來。
只是活的時機要挑。姚文琪是個大把柄,昌樂伯或是端妃一定會放在最關鍵的時候抖落出來,這關鍵之時,大概就是蜀王跟寧王最終對抗的時候。
只要蜀王十拿九穩,姚文琪一事就無足輕重,這時坦白交代,再適當博一博圣上的同情心,多半能行。
圣上心里一邊思索著,問道裴修,“裴愛卿,你可知此事?”
“臣知曉。”裴修如實說,“此事臣站在裴家人的立場,覺得十分愧對姚家四姑娘,所以對夫人此舉沒有任何異議。”
圣上點了點頭。他也覺得姚家四丫頭不是非死不可,倒是那裴家老四死有余辜,太子當初揪著此事不放,多半存了跟大長公主對抗之意。
如今時過境遷,那些糊涂賬都揭過去了,既然那丫頭沒死,就不必再追究了。
“難為你們明事理,此事朕就不追究了,不過……”圣上轉而看著晏長風,試探道,“你晏家與姚啟政一向關系緊密,就沒存著些許私心?”
圣上到底還是被挑撥出了疑心。
晏長風不假思索:“臣婦確實有私心,但不是因為姚啟政,而是因著與二舅母還有四表妹的情分,晏家與姚家一向往來密切,與姚啟政在生意上多有合作,但并非志同道合。姚啟政貪利,一早就暗中與大皇子有牽扯,他一心想拉家父入伙,但家父不予理會,于是他便幫著大皇子圖謀晏家財產,曾經利用章家暗殺家父,不論是大皇子還是姚啟政,與臣婦皆有殺父之仇,臣婦斷不可能與他們為伍。”
“竟還有這事?”圣上十分吃驚,他一直以為晏家與姚家好得跟一家人似的。
裴修說:“確有此事,臣岳父被暗殺之時,臣與蜀王剛巧遇見,搭救了一把,否則怕是難逃一劫。”
圣上心驚之余,對晏長風的疑心徹底消弭,殺父之仇怎麼可能還有牽連。
“陳德發,搬兩張椅子來。”
陳公公笑道:“老奴這就去!”
椅子搬來,晏長風跟裴修一起謝恩入座。
看這架勢,圣上還有話要說。
在晏長風默念快點完事中,圣上道:“老國公去了不少時日了,裴愛卿可是納悶兒朕為何還不冊封于你?”
裴修回:“圣上不冊封,必是覺得臣還不夠格,臣自己不行,倒也沒臉納悶兒。”
“朕這些時日收到不少折子,皆是皇族世家中人請求廢除宋國公爵位的言論。”圣上道,“他們以老國公叛國,屠殺北都城百姓無數為名上奏,朕知道此事與你無關,但你們宋國公府本為一體,你也不能獨善其身,因此朕拿不定主意,裴愛卿,你說此事該當如何?”
裴修自座位上起身,躬身道:“臣認為應該廢除宋國公的爵位。”
晏長風側目看了他一眼。此時請求廢除裴家世襲的爵位,一般人大概會以為裴二故作姿態以退為進,其實不然,他是真心不想要這個爵位。
裴二背靠蜀王,在朝中如日中天,在百姓心中頗有賢名,若再封一個國公,掌握了北疆大營的兵權,就徹底成了招風的大樹。為君者最怕這樣的大樹,站在圣上的角度,會將裴修看作是下一朝的隱患,恐怕會提前為繼位者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