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飛等了她好一會兒了,一見她便道:“夫人,端妃派出的太醫沒去武昌伯府,在中途被一匹瘋馬踢死了。”
死這麼及時,看來毒死那老內侍的毒藥是出自這太醫之手。
“去查馬主是誰。”晏長風說,“查到了證據就送去那太醫家中,幫助其家人告狀。”
葛飛明白了,“我這就去。”
他剛走,王嬤嬤就匆匆來了,“世子夫人,府衙的人剛才來了,被武昌伯指著鼻子罵了一通,說府衙是蜀王走狗云云,府衙不敢強行拿人趕人,不過也沒走,就圍著武昌伯府的人。”
現如今朝中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站隊,知府大人明顯是傾向蜀王,即便不敢得罪武昌伯也很有義氣地給國公府撐腰。
“府衙不敢得罪,就去刑部告。”晏長風道,“總會有人做主的。”
王嬤嬤雖然遲疑但也不多問,“哎!”
去刑部狀告不是一時片刻的事,直到第二日,宋國公府的訴狀才遞到刑部。
刑部每日不少接到訟狀,告誰的都有,朝中大員,皇親國戚,盡是得罪人的勾當。受理權貴的案子不容易,但也容易,一般來說,權錢可以壓倒一切,民永遠斗不過官,低位掀不倒高位,識時務的,給錢就能擺平,實在認死理兒的就關牢里打一頓,或者無限期拖著。
今日刑部尚書馬有良就遇上個很頭疼的案子,是民告權貴的案件。一個刁民狀告昌樂伯家四公子強占民田,那刁民認死理兒得很,給錢不要,給糧也不要,非要判徐四公子的罪,揚言如果刑部不能主持公道就去告御狀。
天真!那御狀是一般人能告的嗎,就算告了,也得看圣上有沒有功夫搭理,還不如拿錢了了。
但刑部也怕這樣不懂事的出去四處胡鬧,就判了他一個擾亂公堂的罪,暫時關了起來。
尚書大人剛剛清靜了,國公府的訴狀就來了。
“誰告誰?”馬有良聽了手下所述訴狀,腦袋頓時大了三圈,“國公府告武昌伯?”
什麼武昌伯污蔑國公府世子夫人見死不救,致武昌伯夫人不治身亡,什麼武昌伯把夫人的棺材停到人家府門前無理鬧事,這哪里是告狀,這是要他命啊!
如今國公府世子在朝中如日中天,背靠蜀王,武昌伯跟某些世家隱約有結盟反對蜀王的趨勢,這是黨爭!甭管最后誰上了那個位子,現在都不能摻和,摻和了就要面臨站隊,站不好就活不到下一任圣上上位。
“茲事體大,此案刑部不好受理,找個借口先推了,我這就上報給白夜司。”
白夜司里有個分部專管告御狀之事,雖然現在白夜司跟圣上關系不咋地,報上去了不一定如何,但起碼比為難自己強。
馬有良拿著訴狀正要走,接茬兒又來了一個。
“大人大人,這回不是告權貴的!”下屬激動道,“這回是于家狀告馮家,于家是宮里于太醫家,于太醫昨日在大街上被一匹瘋馬給踢死了,那瘋馬是馮家所有。”
于家雖算不上權貴之家,但告一個平民百姓還是很有優勢,又是證據確鑿的事,容易判得很。馬有良沒放在心上,打算先進宮再說。
可還沒出門他又反應過來,“尋常人家有馬嗎?馮家是哪個馮家?”
下屬看了看訴狀,道:“家主是馮大富。”
馮大……馬有良覺得這名字耳熟。
刑部天天跟權貴打交道,各家的管家姓甚名誰,家里是個什麼成分都門清兒。
他迅速在腦子里過了一遍,猛然想起來,昌樂伯家的管家姓馮,好像叫馮大發!那麼這個馮大富八成是他的兄弟。
武昌伯府管家的兄弟的馬當街踢死了于太醫,這事怎麼那麼古怪呢?
馬有良憑經驗覺得這里頭有事,思索了片刻,道:“你把這件案子還有昌樂伯家四公子強占民田的案子都給我。”
宮里今日也不太平。早朝上,戶部尚書裴修遞了份折子,請求減免皇室以及皇親國戚的開銷。
這個減免非常不客氣,每月的俸祿跟糧食減半,除了這兩樣,其余的賞賜全免。
圣上看過后都驚呆了,雖然他心里經常想著,讓那些日子過得比皇帝還滋潤的閑散皇族貴戚少吃點少穿點,可到底只是想想,不敢付諸行動。
皇族成員龐大,是統治者的政治隱患,只有把他們養廢了養閑了才安全。另外,他們都是皇家的臉,養得太寒磣了也不好看。
所以圣上再窮也沒苛待過他們,只有自己勒緊褲腰帶,減免宮中開銷。誰知裴尚書如此不客氣,說減就減,還是那種一刀砍的減法。
這一刀下去,不砍出亂子來就怪了。
連朝堂上那些一向看閑散貴族不順眼的朝臣也覺得這一刀砍得狠了點,紛紛建議可以循序漸進地砍。
裴修不爭辯,只把國庫家底兒亮出來給他們看。迄今為止,國庫已預花了五年的賦稅,窮成這熊樣,還有什麼臉要體面。
但人的本質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戰事還沒完全平息就忘了戰亂帶來的恐懼,一頂又一頂茲事體大朝堂顏面的帽子扣下來,就是兩個字,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