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修琢磨著,得罪人的事自然還是他來做的。
晚飯是清粥配醬菜,醬菜是嫩姜與乳黃瓜,都是南方口味,晏長風平日很是愛吃。小菜端上來,她興致勃勃地夾了一筷,入口還不錯,可嚼了兩口就感覺難以下咽,仿佛她剛才吃了一口蠟。
在船上的時候她偶爾也如此,但一般都強忍著咽下去,本就沒什麼吃的,她不好挑三揀四的。眼下也是一樣,她扒拉了幾口粥,囫圇著吞下去,但不敢再夾第二口,只是吃白粥。
裴修何等敏銳,她皺第一下眉的時候就察覺到了,“在船上都吃什麼了?”
不提船還好,一提船,那股如影隨形的腐臭味又出來作祟,晏長風連白粥也吃不下去了。她擱下筷子,道:“我嫌時間過得慢,一路凈睡覺了,沒怎麼吃。”
裴修皺眉,懷疑她是把腸胃餓壞了,他自己有經驗,糧草短缺的時候沒東西吃,時日長了腸胃就不舒服,吃什麼都難受。
“再吃幾口,總餓著不是事。”
晏長風也想吃,她平日胃口大,一頓不吃餓得慌,可肚子餓胃口差,她也沒轍。
但她又不想讓裴二擔心,靈機一動道:“干吃粥怪沒勁的,要不,勞煩裴大人喂我?”
裴修失笑,他自然一百個愿意,“夫人有需要,為夫自然愿意效勞,只不知是怎麼個喂法?”
怎麼喂,用勺子喂啊,晏長風心說這有什麼可問的。但很快,她注意到了裴二曖昧的目光,忽然就明白了此喂非彼喂。
“你個老不正經的!”她把勺子遞給他,“正經吃飯呢。”
“不正經就罷了,還要帶個老字。”裴修舀了一勺粥,對嘴吹溫了才喂給她,一邊小媳婦兒似的可憐巴巴,“我最近忙前忙后的,是有些不修邊幅,我以為夫人與我心意相通,不在乎這些,沒想到叫夫人嫌棄了。”
“沒說嫌棄啊。”晏長風就受不了他這模樣,哄道,“你胡子拉碴的也怪好看的,有一種頹廢的美感,讓人特別想疼你。”
裴修:“……”
特別想疼你這是個什麼形容!
而隨后,他家媳婦兒抬手勾住他的下巴,湊上來對著他的嘴又啃又揉,以實際行動詮釋了如何疼他。
“哎呦我的眼!”
盛明宇進來剛好看見這一幕,悔不當初地別開眼退出去,抱怨道:“你們倆小別勝新婚咱理解,可好歹關上門拉上簾偷摸著來啊,那麼不把我們當外人呢!”
進來的是別人就罷了,可進來這位本身也不怎麼要臉,那還有什麼所謂?晏長風跟裴修不慌不忙地分開,絲毫沒有尷尬。
“吃飯了嗎?”裴修叫陳嶺添碗筷,“怎麼沒跟柳姑娘一起回來?”
一提柳姑娘,盛明宇的臉色就變得古怪起來,非要形容一下的話,大概就是便秘加生痔。他求助道:“裴二你來,我有話跟你說。”
裴修看向媳婦兒,問:“什麼話不能在這里說?”
“哎呀反正是要命的話!”盛明宇進屋,拉著裴修不由分說地往外扯,“二妹妹,我借他一會兒啊就一會兒就還給你。”
晏長風:“好啊,百兩銀子一刻鐘。”
盛明宇這會兒哪里還顧得上錢,“成成,一千兩也給你!”
晏長風:“行,那就一萬兩吧。”
盛明宇差點兒叫門框絆倒,心說商人都是趁火打劫的賊!
兩人前腳走,柳清儀后腳進來,面無表情道:“還有吃的嗎?”
“誒?你們一起回來的?”晏長風看她的表情,漠然中又似乎添了些心事,“盛十一又氣你了?”
柳清儀沒回答,坐下來探起二姑娘的脈,道:“你有娃娃了,近三個月了。”
晏長風愣怔,“啥?”
“奔波了三個月,能坐穩胎也是奇跡。”柳清儀也沒管人聽沒聽懂,兀自繼續說,“怪我,你撞到腰的時候我就該給你探一探脈,那膏藥貼我就該換一換方子,好在你底子好,倒是沒什麼妨礙,但接下來得好生將養,增加進食,不可勞累。”
晏長風還沒從前一句話里回過神來。她有娃娃了?她竟然有娃娃了!
現在想想,這幾個月確實沒來月事,當男人當習慣了,連這事都忘了。
可喜悅過后,她又生出一絲憂慮,偏偏這時候有了娃娃,裴二就又多了一份牽掛。
還不知自己要當爹的裴修被盛明宇拉到院中,距離正屋最遠的墻角,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做賊。
“喂,到底什麼事鬼鬼祟祟的?”
盛明宇靠墻角站著,用手狠狠搓臉,“好丟人啊兄弟,我剛剛跟柳清儀表白了,可人家拒絕了!”
裴修:“……”
真是,好慘。
“你這沒頭沒腦的,怎麼表白的?”
裴修沒記錯的話,自從上次北都分別后,倆人就沒見上面,這之前也沒看出什麼苗頭,甚至還天天斗雞似的吵。
“也不算是沒頭沒腦吧?”盛明宇自我感覺內心已經建設充分,“我這幾個月老想她來著,就挺想見她,哪怕見了吵吵嘴也行,我尋思著都這麼想了,那不如就娶了吧,反正我這麼長時間也沒看上別人,她一把年紀了也沒嫁出去,湊合著過吧,我想著等我打贏了仗回來就跟她提親,好歹也算體面吧,誰知這女人忒的不識好歹,說什麼我們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