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了他一些滋補的藥,“二公子,多活幾個月的意義還是有的,我還沒有放棄,我相信二姑娘也不會放棄。”
說到媳婦兒,裴修心中愧疚倍增,他能留給她的時間太少了。
在紅杏初開的時候,蜀王率領西南軍凱旋。
因著裴修造勢成功,百姓們對蜀王的期待極高,得知他凱旋,紛紛涌到海岸邊迎接,待看見蜀王的大船時,無不歡呼雀躍。
盛明宇特意把盛明軒的腦袋掛在船上,遠遠看去,十分提氣。百姓們當然不知道這腦袋是誰的,只知道叛賊已除,松江府再也不會面臨戰亂,可想而知有多麼激動。
“蜀王威武!”
“蜀王殿下千歲!”
“蜀王殿下萬載千秋!”
一句萬載千秋,把睡夢中的晏長風驚醒了,她正做夢蜀王登基,一時間還以為夢境成了真。
“誰在喊萬載千秋呢?”她探頭出窗外朝岸上看去,可剛探出頭去就被濃烈的死尸味道給頂了回來,“我的娘,那腦袋還沒爛完呢!”
雖然她很理解盛十一的做法,但實在受不了這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在海上待久了,她近來常常頭暈,并且甚是討厭海水的咸腥味。那腦袋腐爛的味道比咸腥味濃烈數倍,簡直要她老命。
“再忍忍啊二妹妹,馬上就靠岸了。”盛明宇自己也覺得怪味兒的,但如此才夠提氣,可沒想到氣提大了,竟然萬載千秋都出來了。
這話要是叫圣上聽見了,能氣得蹦起來。
可民意攔不住,一個人喊萬載千秋,引出了無數聲,一時間竟有山呼萬歲之勢。
盛明宇就這樣在萬載千秋的高呼聲中靠了岸。
他高站在船上,以手勢壓住大家的呼喊聲,“兄弟姐妹們折煞我了,我萬萬擔不起這四個字。”
人群中不知誰喊道:“懇請圣上封蜀王殿下為太子!”
萬載千秋是百姓發自內心所希望的,但是逾越,而改封太子卻是可以,于是百姓們又跟著改了說辭。
“懇請圣上改封蜀王殿下為太子!”
“懇請圣上改封太子!”
盛明宇被如潮的民意淹沒,沒了脾氣。隨后,他親自抬著太子的棺槨上了岸。
船上本沒有棺材,是拆了木箱子臨時拼湊的,十分簡陋,也就比破席子裹著體面些。而百姓們知道這里面裝的是太子時,爭先恐后地上前吐口水。
本就破爛的棺材上又掛滿了穢物,對太子是侮辱到了極點。
晏長風悄悄離開了隊伍,太子的尸體雖有冰塊保存,但業已腐爛,臭味香飄萬里,她怕當場吐出來,破壞了蜀王殿下的威武形象。
她看見了站在迎接隊伍中的裴二,故意貓著身子躲在人群中悄悄靠近,想給他個驚喜。她泥鰍似的在人群里鉆來鉆去,溜到裴二身后,屏息凝神地將雙手貼在他腰側,輕聲道:“二公子,想我沒有?”
裴修早看見她了,自她從船艙出來,眼睛就沒再裝下別人,連她鉆了幾個人都數得明明白白。他裝不知,就是想看看她會給他什麼驚喜。
他目視前方,拼命壓著嘴角的笑,“我除了我家夫人,誰也不想,這位小兄弟,請你自重。”
晏長風自出了北都就是一副男人裝扮,幾個月下來,舉止形容都偏向了男人,站在男人堆里毫無違和感。
“裴霽清,你是不是找揍?”晏長風掐他腰間的癢癢肉,“德州府不告而別就算了,見了面還裝不認識,你想做甚?”
裴修抓住腰間惹火的手,道:“我家夫人從來都喊我夫君的,你喊二公子,我可不認識。”
晏長風瞬間老臉通紅,她平日里從不會叫夫君,只有在床笫間被他弄得受不了的時候被逼叫過。
她下巴擱在裴修肩頭,沒好氣兒道:“你個不要臉的,你想讓我怎麼叫,嗯嗯啊啊的叫嗎?”
“喂,你倆注意點!”柳清儀忍他倆半天了,“大庭廣眾的,兩個‘大男人’膩膩歪歪的沖擊力也太強了點。”
當事雙方多少還要點臉,不得不分開站遠了些。但裴修偷偷拉住了她的手,藏在衣袖下。
“誒,你最近是不是又吃藥了?”晏長風剛剛靠近裴二時隱約聞到了一股藥味。
裴修頓時心虛,他近來飲食睡眠皆不好,為了讓氣色好一些,吃了些滋補的藥。但那藥他已經吃了好幾個時辰,本身也沒多大味道,狗鼻子也不見得聞出來。
“哦,吃了些養神的藥。”他遮掩道,“最近天天想你,老睡不著。”
“怕是也沒吃好吧。”晏長風打量他,“瞧你瘦的。”
裴修歪頭靠近道:“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正是相思的癥狀。”
他一靠近,那股藥味又鉆進了肺腑間,再加上隱隱約約飄著的尸體腐爛味,雙重襲擊,晏長風一個沒忍住,扭頭吐了起來。
裴修嘴角一抽,怎麼現在她已經開始惡心他了嗎?
但很快他意識到不對勁兒,彎腰詢問:“你怎麼了?”
“你離我遠點!”晏長風推開他。
裴修那靠藥維持的氣色頓時消失殆盡,一張臉血色全無,“小柳,請幫她看看。”
“不用不用!”晏長風不想興師動眾的,“你們可不知道,我讓尸體味活活熏了一路,那味道如影隨形,聞什麼都帶著死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