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她沒能理解這句話,或者說她選擇性地忽視了,她沉浸在裴安編造的謊言里看不見其它。
裴安如果在意她,當初就不會找各種理由與她私下相見,可她那時候心里只有歡喜,并不在意。
裴安如果在意她,就不會以她的名義辦一個“妓院”,她那時候雖然已經意識到了他自私,可她還是自欺欺人,幻想著以后裴安會有所改變,會為了他們的孩子改變。
誰知,他轉頭就去殺姐夫與太子。殺了姐夫,叫她如何面對二姐姐,如何面對家人?殺了太子,她就站在了祖母的對立面,叫她今后如何自處?
而事到如今,他竟還在昧著良心騙她,利用她!他心里哪里有她呢,分明就只有他自己!從一開始就只有他自己!
“我自然是為了你!”裴安說得無比堅定,連他自己都感動了,“我自從見了你就決心要讓你過上好日子,讓你不去依靠你父親,依靠我過上好日子。”
姚文琪再聽這些話,只覺得他們倆都是蠢人,他把別人當傻子,她竟然就真成了他想要的傻子。
“可你怎麼不問問我想不想要呢?”她輕聲呢喃,好像是問他,也好像是說給自己聽。
裴安:“什麼?”
姚文琪搖頭,“沒什麼,我先幫你上藥吧。”
“倒也不必上藥。”裴安一心只想出去,“只要能快些出去怎麼都好,在這里總歸沒辦法周全,你走了還不是沒人給我上藥。”
“那也不能放任不管。”姚文琪跪久了腿軟,扶著床板起身,“你趴好,我給你上藥,明日我就求祖母放你出去。”
裴安放了心,安心趴好,“你輕些,褲子都沾住了皮肉。”
他不見,背對他的姚文琪此時已是淚流滿面,她緊咬嘴唇,拿出身上藏的匕首,毫不猶豫地刺穿了他的脖頸。
一切不過須臾,她沒來得及害怕,裴安也沒來得疼。他只覺得有冰涼的東西刺穿了他的喉嚨,緊接著有一股熱流自喉間涌出,他想回頭看看發生了什麼,卻再也無法動彈。他的目光定格在地上的那碗熱餛飩上,他沒吃上一口,錯過了此生最后一份真心。
晏長風一得到消息就趕到刑部大牢,確認姚文琪在里面,立刻就叫牢頭帶她去。
按說姚文琪來找裴安,起碼保證她是安全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總覺得要出事。
那牢頭不大情愿,覺得新任的宋國公世子夫人不會來事,竟如此理所當然地指使他做事,“世子夫人,裴安是重囚,不好一次性放兩人進去。”
晏長風沒工夫跟他周旋,厲色道:“你要不想倒霉,就不要再說一個字的廢話。”
裴夫人悍名在外,牢頭不敢招惹,只好自認倒霉。
很快,牢頭便慶幸自己認了這倒霉。
兩人進到牢房時,姚文琪手里的刀正架在脖子上,只差一步就抹了脖子。
晏長風見此情景頭皮一炸,當即搶走了牢頭手里的鑰匙甩向姚文琪。鑰匙砸在姚文琪的手腕上,她的手吃痛一哆嗦,刀鋒便歪了,只劃破了一層油皮。
晏長風立刻沖進去,奪走她手里的刀,后怕地朝她吼:“姚文琪你干什麼!”
如果再晚一步,她進來就是給她收尸了!
可姚文琪沒死也跟死了差不多,對她的憤怒毫無反應,像被抽走了魂兒,軟塌塌地跪坐在地上。
晏長風心里咯噔一下,一把將她拉起來攬在懷里,朝牢頭吼:“愣著干嘛,去叫輛馬車來!”
牢頭早嚇得魂不附體,這一嗓子差點兒沒把他嚇跪了,“哎,哎哎,我這就去!”
“回來!”晏長風忘了囑咐,“你只管叫車,這里的事一個字也不要提,另外派人去德慶侯府接厲嬤嬤過來!”
“哦哦……”牢頭早沒了主意,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承受極限,只能聽憑晏長風的差遣。
牢頭走后,晏長風才看了眼血泊中的裴安。他后脖頸中刀,生生被扎出了一個血窟窿,已經死得透透的。
姚文琪一個弱女子,得需要多大的恨意支配才能做到如此。
晏長風嘆氣,“文琪,你何苦為了他搭上自己的命。”
“表姐……”姚文琪終于有了些反應,她流著淚,無助地看著晏長風,“怎麼辦呢,我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了怎麼辦……”
一夜之間失去一切,對一個還不滿十七的姑娘來說是致命打擊。這時候怎麼勸對她來說都很殘忍。
晏長風反問:“可你甘心死嗎,陪一個不在意你的混賬去死,你甘心嗎?如果你情愿陪他死,那我把刀給你,等你死了,我給你們合葬,如何?”
這話戳中了姚文琪心里的痛,她嗷得哭將出來。
誰會甘愿死呢,誰會甘愿為一個混賬搭上自己的命,可她沒有辦法,她恨,她恨裴安的欺騙與利用,更恨自己糊涂,只有殺了他殺了自己才能發泄這些恨意。
“如果不甘心,那就先活活看。”晏長風任由她大聲哭,“看看沒有了父親,沒有了男人,沒有了孩子,老天還能拿你如何,萬一不小心活出個人樣來,你就賺了。”
姚文琪趴在她身上哭得昏天黑地,幾乎斷氣,她本就體虛,經不住大悲大哭,很快就哭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