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端茶水的姑娘摸了摸臉,“很明顯嗎,最近人手不夠,我接連幾日招待客人,興許是累了吧。”
在地下暗房招待客人不是一般的活計,來這里消遣的貴人大多有特殊癖好,若是沒被看上還好,被看上了伺候一次身上沒有不帶傷的。雖說賺得多,可時間久了,賺再多也難以抵御身心的疲累。
“這樣下去可不行,身子都熬壞了。”綠永說,“今日我便替你吧,你就在雜貨間里休息片刻,賺的銀子還是你的。”
“這如何好意思?”茶水姑娘客氣著,到底沒拒絕她的好意,“那算我欠姐姐一次人情,回頭姐姐有需要了,盡管朝我開口。”
“成。”綠永接走她手里的酒水托盤,“是哪個房間要的?”
茶水姑娘指著方才裴安進入的那間旁邊一間,“是那間,是姚家二老爺叫的。”
“好,我知道了。”
綠永端著酒水走去那間房外,輕敲房門,“爺,酒水來了。”
“進。”
綠永輕啟房門進入,垂眸看著托盤,只用余光打量房間。
屋里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姚家二老爺,另有一個身穿黑袍的男子,帶著金色面具,看不清容貌,但憑著輪廓判斷是個年輕男子。
綠永將酒水擺上桌,退到一邊聽候吩咐。姚啟政端向她兩眼,朝那黑衣男子說:“這里的姑娘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活也不錯,主教大人可有興趣試試?”
那被稱為主教大人的年輕男子沒什興趣地擺擺手,“不必。”
姚啟政便朝綠永擺手,“這里不用你伺候了。”
綠永斂首稱是,退出了房間。
她剛出去,旁邊的房門就開了,裴安無聲朝她招手。
她從善如流地進去,站在門邊聽憑吩咐。
裴安抬手勾起她的下巴,端詳,“你叫什麼名字?”
“綠,綠永……”
“綠永,好聽的字。”裴安說,“我有話問你,你若照實回答,我以后不虧待你。”
綠永惶恐道點頭,“請,請公子盡管問。”
裴安放下手,“隔壁房間里有幾個人?”
綠永:“有兩個。”
裴安:“姚二老爺以外還有誰?”
綠永:“還有一個戴著面具的男子。”
裴安微微皺眉,“可有聽到說什麼?”
綠永搖頭,“不曾,我放下茶水就被支開了。”
裴安沉吟著,沒再說話。
隔壁房間里,姚啟政親自斟酒,敬向黑衣男子,“主教大人難得親臨北都,可是有什麼吩咐?”
被稱作主教的男子點點頭,又抬手擋開對面敬來的酒,他作風極為冷酷,說話也言簡意賅,“征南將軍府將要有大變動,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季臨風不能留。”
姚啟政將酒杯擱在桌上,挑眉,“主教大人總不會是想叫我除掉他吧?”
主教:“季臨風府上只有一個咱們的人,前段時間突然失去聯系,已然指望不上,此人警惕性高,也沒有什麼不良癖好,極難接近,唯有你可以輕易尋求機會。”
姚啟政提著嘴角,似笑非笑,“主教大人,姚某是個生意人,可不干殺人勾當,何況那是我侄女婿,死在我手里,你叫我拿什麼臉面對大哥還有老娘?”
主教的眼神陡然凌厲起來,“姚老爺是不打算從命了?”
姚啟政一張笑臉,臉皮厚薄不知,反正迄今為止沒什麼能戳透,他對著誰都是一成不變的笑模樣,“主教大人,姚某這輩子只聽老母還有圣上的命,別人的令行不到我頭上。”
主教微微皺眉,“你既入了本教會,理應聽從指令。”
姚啟政不以為然,“我入教不過為了做生意方便,大家互為合作,必要時我亦給你們行力所能及的方便,至于貴教會是做什麼的,內里是哪國規矩,我一概不問不知,也不必拿那套來要求我,若是不能接受,我自退出就是。”
“退出?”主教冷哼,“入了本教會,要麼死,退出是不可能的。”
姚啟政遺憾地撇撇嘴,“不能退出啊,那就只好繼續合作了,但殺人我是不干的,您就是殺了我我也不干,您不如另請高明。”
主教抿起嘴。
談話到這里沒有了再進行下去的必要,姚啟政叫人送幾樣下酒菜過來,然后起身告辭,“主教大人好容易來一次北都,不妨享樂一番,都記在我的賬上,千萬不要客氣。”
主教面色不善地目送姚啟政離開,待門關上,他摘下臉上的面具用力扣在桌上,暗罵:該死的老狐貍!
面具下的臉極為年輕,有著南方特有的清秀,本是少年人的樣貌,卻帶了幾分不合時宜的成熟,像一根強行拔高的秧苗。
正是離家兩年的晏長青。
他從一個親人庇護下的稚嫩少年變做人人敬仰的主教,幾乎是脫胎換骨,可毫不見從容之態,面具下盡是不為人知的疲累與勉強。
教會在北都只有姚啟政一個執事,他不干,上皇的任務就無法完成,上皇那個人……只看重有用之人。
他心里盤算著對策,忽聽有人敲門。他當即抓起桌上的面具戴在臉上,又成了那個神秘的冷酷的,高高在上的主教。
“何事?”
門外的姑娘說:“爺,下酒菜備好了,您可現在要用?”
晏長青沉聲道:“進。”
門被打開,進來的卻不是先前那個姑娘。
晏長青瞇起眼,釋放出危險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