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長風笑而不語,如果不是看見姚文媛嘴角的笑意,她還就真信了。
但姚文媛話沒說錯,她今日確實是姐妹里不起眼的那個。論長幼論品級,姚文竹在她前面,論得勢受寵,晏長風姚文琪在她頭上。
大長公主身邊,左邊是太子妃,右邊是晏長風,姚家姐妹依次排在下首。但有意思的是,太子近前站了裴安。
貌合神離之局分毫畢現。
太子妃朝大長公主道:“姑祖母就是會調教人,不過一兩年的工夫,長風與初來時已然判若兩人,瞧瞧這氣度,站在這里壓得過一屋子人去。”
大長公主不受這恭維,“也就個子能壓人罷了,內里還是莽撞不曉事。”
“是姑祖母謙虛了。”太子妃笑了笑,又看著姚文琪說,“我聽聞今日文琪一來就讓太醫診了脈,可是有什麼不舒服?”
大長公主不知道這事,抬眼看向姚文琪。
姚文琪沒以為太子妃居然知道,還當眾提了出來,有些慌亂,“我,我沒什麼不舒服……”
她今日回府就悄悄去了二房,請太醫過去診了脈,果真是喜脈,只是月份太淺,母親說先不要對外人說,她就只偷偷告知了裴安。
太子妃道:“沒有不舒服,那總不能是喜脈吧?”
姚文琪下意識地看向裴安,對方朝他微微點頭,意思是可以講。她心里就有些不高興,都說了月份小胎不穩,不宜宣布喜訊,他居然告訴了太子,也太不把孩子放在心上了。
“文琪有喜了?”趙氏立時驚喜道,“哎呦這可是天大的喜訊,老天開眼,我們裴家可算有后了!”
姚文琪心里膩煩得要命,可都架在這里了,不說也不是事。
她開口正要說,余氏插嘴道:“只是診了脈,也沒說就是,親家母莫要急,這才成親呢,貴府有兩房兒媳婦,還愁以后不能子孫繞膝嗎?”
姚文琪松了口氣,還好母親反應快。
偏趙氏不放過,“月份淺太醫謹慎些也是有的,只要沒說不是,多半就是了。”她轉朝大長公主說,“我這先給您道喜了,您又要當曾祖母了!”
大長公主沒接茬,連個正眼都懶得給趙氏,只管叫身邊的厲嬤嬤開宴。
宴席一開,屋里的人就都退了出去,大長公主只留下了太子。
晏長風看出她老人家不高興,心里卻有幾分暢快。將要開宴時,裴修這才趕來,她將姚文琪有孕的事告訴了他。
裴修眉頭一挑,不知得出了什麼結論,在她耳邊說:“是喜事,聽聞喜事會傳染,說不準我們也快了。”
“誒!”晏長風拿胳膊肘戳他,“說正事呢你扯那麼遠。”
“我說的是正事啊。”裴修正經道,“你信不信外祖母這會兒急切盼著咱們也有這樣的喜呢。”
晏長風自然知道,她還知道,文琪的喜事帶來的未見得是喜,是外祖母與太子的決裂。
此時世安院里,大長公主面色不善。
“這麼說,太子屬意裴安繼承宋國公府?”
“有何不可?”太子道,“裴安是姑祖母的親孫女婿,關系近一層,如今文琪又有了身孕,宋國公自然更傾向四房,那到底是人家的國公府,咱們也得尊重人家的意見不是?”
“太子不要忘了,如今北疆大營在誰手里。”大長公主哼了一聲,“沒有了北疆大營的宋國公,難道還做不了他的主?”
“姑祖母難道相信蜀王?”太子對自家兄弟防備極重,誰知道會不會有第二個秦王,“他如今立功不假,可誰也不能保證他會不會擁兵自重,等到北疆平定后,兵權肯定要收回來,裴安就是好的繼承人。”
“他?”大長公主的表情寫滿了對裴安的不滿,“太子糊涂,咱們要兵權不假,也得找個能堪大用的,戰場不是兒戲,小十一就很好,沒有野心又很能辦事,你要學會籠絡兄弟為己所用。”
“在我看來,兄弟們還是當些閑散王爺最合適。”太子一朝被秦王咬一輩子怕兄弟,“何況裴修也不能盡信。”
大長公主睨向他,“你先前還對他禮遇有加,怎麼忽然又不信他了,可是出了什麼問題?”
太子的表情意味不明。他確實是從裴安那里聽到了一些事情。
裴安告訴他一個大秘密,醉紅塵背后真正的東家就是德慶侯府中人。
先前裴鈺被查出私養馬匹,那些馬與醉紅塵牽連甚廣,而裴鈺又是老大的狗,因此他斷定,醉紅塵是老大的產業。
可老大“死”了之后,醉紅塵依舊安然無恙,他便開始懷疑先前的推斷。直到裴安告訴他醉紅塵背后的東家另有其人。
德慶侯府中有本事做生意的,非二老爺姚啟政莫屬,那麼,姚啟政就極可能是老大的人。
而姚啟政與晏家多有生意往來,難保晏家也是有問題的,晏家有問題,那裴修哪里還能信?
但太子不打算把實情告知大長公主,裴安有句話說得很對,他不能一輩子依靠姑祖母,是時候讓姑祖母退居幕后了。等到姑祖母被自己信任的人出賣,證明她不能明辨忠奸,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請她老人家回家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