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一走到張喬身邊,他就醒了。
“小茹?你去哪?”張喬睡眼惺忪地問。
“我……”章如煙極力掩飾著慌張,“我,我想如廁。”
“哦,你不要出去了。”張喬起身道,“店家準備了恭桶,你就在房間里如廁,我出去。”
章如煙心里一緊,這店家未免太殷勤了,是為著防傳染還是故意如此?
不行,得快些離開此地她才安心。
“不,不了吧,在房間里怪難為情的。”章如煙的腦子飛速想著托辭,“我,我還是出去吧。”
“這有什麼?”張喬撐著地起身,“說了你別往心里去,店家其實是怕你……啊!”
他將站未穩之時,頸部被刺進了什麼東西,好像是刀,但他還沒想明白她身上哪來的刀時便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章如煙雙手握刀,雙目赤紅,死死盯著倒在地上抽搐的張喬,直到他漸漸沒了聲息,這才松了口氣。方才她慌亂之下想不出什麼推脫之詞,情急之中想也沒想就抽出了袖中藏著的刀。
刀是她偷的張喬的,行商在外常有危險,所以他們身上都有防身的匕首,她偷了來,他居然也沒發現,只當是丟了。
張喬是個好人,她本不想殺他,但現在殺了她心里也沒什麼波瀾,莊子上歷劫似的過了一年,她什麼人間險惡都見了,莫說殺人,便是叫她吃人她也咽得下去。
她擦干凈了刀上的血收好,再將咽了氣的張喬拖到床上,蓋上被子放下床簾遮住。她本就體虛,做完這一切已是手腳發軟氣喘吁吁,她癱坐在地上,拼命壓抑著將要溢出喉的咳嗽聲。
屋外寂靜如常,沒有驚動什麼人,她平息之后再次走向門邊,悄悄打開了房門。
晏長風在外面通常睡不死,一點響動就能醒,不單是她,柳清儀也是一樣。因此當章如煙離開房間去往馬棚之時,她倆一前一后睜開了眼。
“那女人果然有問題。”晏長風來到窗戶邊,躲在墻后往外看。
送藥的伙計將那女人的異常告訴了她,她分析她要麼是被拐來的,要麼就是什麼逃犯之類。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為如果是被拐來的,今日伙計送藥的時候是個求助的好機會,她非但沒有求助,反而還有些回避。
可如果是單純的逃犯,沒必要大晚上的一個人跑,所以這女人定然還有其他的問題。
晏長風已經吩咐了店里的伙計,她有什麼異動先不要過問,只管盯著。
章如煙得以順利進了馬棚,偷走了張喬租賃的一匹馬。
驛站后院的門原本有人把手,今日得了二姑娘的指令,看守的人都撤走了。章如煙亦是順利地打開門閂,逃了出去。
她前腳走,后腳就有伙計跟了上去。
晏長風跟柳清儀戴著面紗去到那商賈的房間,才把門打開,柳清儀便通過氣息斷定:“人已經沒氣兒了。”
“先別進去。”晏長風看著地上沒來得及處理的血,將柳清儀攔在門外,然后叫伙計去把商賈的兩個仆從叫來。
兩個仆從聽聞老爺死了,登時連滾帶爬地跑進房間,跪在地上號啕大哭。
晏長風等他們哭累了,才詢問他們如何處置,“與你們老爺隨行的女人跑了,你們是要報官還是如何?”
“自然要報官!”兩個仆從意見非常一致。
“那女人是我家老爺在通州買來的,我家老爺心善,見她體弱多病,并不將她當丫頭使喚,還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她說要投奔親戚,我家老爺就親自送她過來,誰知她竟然做出這等沒有天理王法的事!”
晏長風尊重人家的意見,立刻叫人去報了官,然后她問起那女人,“那婦人緣何被賣?她長得什麼樣子你們可見過?”
“見過,又瘦又柴,臉色蠟黃,不到二十看著都快四十了似的。”
“就是,她是那一波被賣的人里最次的,我家老爺不過就是看她可憐才將她買下,根本也不指望她有什麼用,又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婦人,一般人誰愛買?”
晏長風:“大戶人家出來的婦人?可知道名字?”
“是,她好像是哪個罪臣國戚犯了事后被抄家變賣的,只說叫小茹。”
小茹?
晏長風不得不想到了被大皇子打發了的茹側妃,章如煙。如果是她,就能解釋得通為什麼連夜跑了,明明很不明智卻還要跑,大概是怕被她認出來。
可章如煙為什麼會說在萊州府投奔親戚?他們家世代都在揚州,不會有可投奔的親戚,難道是章銘順?
章家當初因為販私鹽被抄家,按律章銘順會被發配邊境三年,但他販賣私鹽數量太大,因此被判了永久發配。
只要不死,就可能逃出生天,那章德榮判了死罪還被調包出獄了呢。
如果是章銘順出現在萊州府,并且有本事聯系到章如煙,必定投靠了什麼人。大皇子不太可能,這人只用有用之人,章銘順對他沒了用,沒滅口就算仁慈。
難道是……
一直以來,晏長風都不愿意去想那個猜測,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想。老三,長青,聲稱在海外做生意卻總也不見人的長青,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