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立刻去往非煙閣,找到了掌柜徐風,讓他撤回大皇子府外的玄月閣的兄弟,去南城支援裴二。
可惜還是遲了一步,他們到來時,城門口已經火勢洶洶,黑煙遮天蔽日,四周哀嚎聲不斷。
晏長風一時沒看見裴二,心急火燎,在被燒成黑炭的人群中挨個搜尋他的身影。她好容易才找到了一個兵馬司的兄弟,拉著他問:“裴副指揮呢?”
“裴副指揮他,好像……”他指著火燒得最旺的方向,“好像在那邊。”
晏長風眼前一黑,那里黑煙滾滾,連個人影都看不見,在里面還能活?她慌亂著跑過去,還沒靠近就被嗆人的濃煙熏得睜不開眼,她進不去,只好抱著試一試的心吹了兩聲模擬鴿子的哨。
沒有回應,也不見人出來,她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她從來不是個悲觀的人,不覺得離了誰就不能活,可這一刻她確確實實迷茫起來。
“你不要命了!”
失神之際,她被人扯住胳膊后退數步,眼淚橫流地對上了裴二一張黑臉。
裴二的臉不知道是熏的還是怎麼,活像才從碳堆里撈出來的,不仔細瞧差點兒沒認出來。
“你……”
“你什麼你!站在這里是要把自己熏成熏肉嗎?”裴修難得發火,看見她站在烈火旁邊的時候,鬼知道他是什麼鬼心情。
晏長風:“不是……”
“不是什麼?”他拿手指戳她的腦門兒,“上次怎麼跟我保證的忘了?打你一頓能不能記起來?”
晏長風:“……”
她徹底沒話說了,這人非但惡人先告狀,還搶她的詞。
裴修看著她被熏得通紅的眼,眼淚不停地流,像個被惹哭的小白兔,好不可憐。
他心疼地揉她的額頭,“疼不疼?”
“疼。”晏長風說,“有個膽大包天的家伙剛才在我心上抽了好幾下,疼得喘不上氣。”
裴修揉在她額頭上的手頓住,“什麼?”
晏長風搖頭,“你剛在哪呢?”
裴修用下巴指著身后,“我去安頓了幾個受傷的兄弟。”
晏長風:“他們是你救的?”
裴修:“嗯。”
晏長風:“從哪救的?”
裴修忽然噎住。
晏長風看著他躲閃的眼睛,“嗯?”
“就……這個不重要,我就隨手救的。”裴修拉著她離開,顧左右而言他,“大皇子跑了,我剛才叫兩個擅長追蹤的兄弟去追了,外祖母那邊怎麼樣?她叫你過來的?”
“裴霽清。”晏長風打斷他,“我問你在哪救的人,在哪隨的手,你那臉跟黑炭似的,別告訴我是在地上蹭的。”
裴修輕嘆了口氣,老老實實轉身認錯:“我錯了,夫人。”
晏長風:“錯哪了?”
裴修搓了把臉,“我,我不該未經允許冒險闖進火勢兇猛的地方滅火救人。”
“嗯。”晏長風肯定了他的態度,“晚上去睡書房,半個月。”
裴修:“……”
“是外祖母叫我來的。”晏長風回答他方才的問題,“她調動了禁軍圍攻大皇子府,自己進了宮,讓你必要的時候接管南城兵馬司,對了,”她低聲說,“圣上中風了。”
裴修一愣,怎麼偏偏這個時候?
“我走了,小柳還沒消息。”晏長風回身看他,“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裴修還沒說話,忽聽城門口喧囂起來,有一伙流民自城外闖了進來。
城門口的火已經被玄月閣的兄弟滅得差不多了,進出沒有妨礙。這些流民平常進不得城,這會兒城門破了,如入無人之境,烏泱泱一群涌了進來。
“不好!”裴修一下子就明白北軍衛為什麼沒起作用了,“是大皇子的手筆,長風,你速回去搬救兵,兵馬司的兄弟死傷多半,擋不住他們進城鬧事。”
晏長風看著他,“我一來一回少說半個時辰,你頂得住?”
裴修不語,流民不同于匪徒,殺不得,如果沒有上面明確打壓的命令,神仙來了也受制。
晏長風面無表情道:“推開我自己冒險,再加半個月。”
裴修:“……”
“身上帶錢了嗎?”晏長風朝他伸出手,“有多少給多少,快點。”
裴修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只是本能地照做,“都在這里了,夫人,不會連銀子也克扣吧?”
晏長風本來沒有這個意思,“你這也是個思路,下回就這麼罰。”
裴修:“……”
晏長風拿走了裴二的錢袋,從身上掏出了一顆彈丸拋向空中,黃色煙霧瞬間在空中炸開。
裴修認得,這是禁軍用的信號。
“外祖母給我的。”晏長風說,“緊急的時候可以就近調用禁軍。”
發完了信號,她也掏出了自己的錢袋,又跟兵馬司的兄弟們借了一些,全部聚集到一起,一股腦兒拋向了流民堆兒里。
這些流民本就無組織無紀律,被天上掉下來的錢這麼一砸,更是散了架,亂作一團只顧撿錢,還管他鬧不鬧事。
粥少僧多,錢不夠撿,內部又爭搶起來,為了幾個銅錢打得頭破血流,比真刀真槍的戰場還激烈。
在他們搶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禁軍趕到了,都不用費勁,三下五除二就把這群打得不分敵我的流民給一窩端了。
目睹一切的裴修心中感慨:不愧是二姑娘,拿錢當武器,兵不血刃,一般人干不出來。
拜財大氣粗的裴夫人所賜,城門口鬧事的流民一個也沒剩下,全以聚眾鬧事為由送去了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