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長風被劉鶴安排進官署的一個供官員休息的房間,雖然簡陋但比牢房好了百倍。還有吃有喝伺候著,比住客棧滋潤。
她吃飽喝足正要睡一覺,便被衙役叫了起來,說是要連夜過堂。
通常連夜過堂,要麼是圣上下令,要麼是案子有了什麼變故。但看圣上的意思,是要關她幾日給外祖母看的,那就是有了變故。
她隱約覺得,這變故是對她有利的。
重新審問就是過程重復,劉鶴翻來覆去也還是那些問題,畢竟沒有新的證據,是裴二公子攆他回來加審的。
審到證人環節,劉鶴傳訊了謝瀾。
謝三公子不知是不是被人從睡夢中薅起來的,精神十分不濟,他本就有些面白體虛之態,像那種縱欲過度的紈绔子弟,這會兒更像是快要躺進棺材了似的,嘴唇都泛著白。
晏長風在謝瀾身側,她倒是沒先看到謝瀾那張快進棺材的臉,而是看見了他衣袖上的幾點血跡,不多,像是從里面透出來的。
今日下午不是還好好的?
“謝瀾,”劉鶴問道,“今日申時六刻到酉時二刻,你是否能證明晏氏不在映月湖?”
跟下午的主動積極的態度不一樣,這時的謝瀾回答有些遲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升堂更謹慎了,“申時六刻啊,我好像,好像在喝酒?啊,我下午喝多了有點記不清,我跟裴夫人就見了一面,沒聊幾句。”
晏長風微微皺眉,謝瀾怎麼忽然改了口供?
劉鶴也是一愣,他好像明白了裴修讓他連夜審問的用意。謝瀾回家一趟就改了口供,極有可能是謝岳的意思,那說明謝岳是大皇子的人。
裴修又讓他即刻進宮將審訊結果報于圣上,是為了向圣上表明他在大是大非上立場是客觀的,關鍵時候不會因私偏向大長公主,這也變相迎合了圣上的心思。
這一步走得好,不刻意,潤物細無聲,尤其當圣上知道自己對謝岳看走眼的時候,就會想起他的好。
可裴夫人怎麼辦?這一來對她就不利了,還是說,裴修還有后招?
裴修的后招在白夜司。吳循按照他的意思,連夜突查了大皇子府,今日大皇子不在,他以查案為名直接進入搜查。
但大皇子十分警覺,他在得到噩耗之時就已經清理了安和王的住處,一些重要的證據都沒了。不過到底是白夜司,硬是在清理過的前提下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比如臥房墻角的零星血跡,還有書房抽屜里的一些干掉的貓爪狗爪。
不過這些不能完全說明安和王有虐殺傾向,還是得要安和王身邊人的口供。
也是運氣好,白夜司的兄弟找到了安和王的乳母,找到她時正有人要滅她的口,若非白夜司的人及時趕到,她肯定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乳母再傻也知道,定是大皇子派人來滅她的口,死里逃生的她自然不會再包庇安和王,進了白夜司,把什麼都招了。
她說安和王被刺殺那日受了驚,整個人瘋癲了好一陣子,整宿整宿的哭嚎,打人摔東西是常態,有時還會自殘。后來找大師傅誦經做法才好些,不過暴虐的性情卻落下了,正常的時候看不出來,不正常時猶如惡魔一般。
開始只殺些小貓小狗的,殺還不肯給個痛快,必要肢解成數段才行,后來不能滿足了就對身邊的丫頭下手。
乳母大概知道那些抬出去的丫頭家在何處,只要找到了他們的家人,就能找到埋葬尸體的地方。
白夜司的兄弟去挖尸體的時候,吳循便審訊安和王身邊伺候的下人,這些人伺候安和王整日提心吊膽,本也沒那麼忠心,稍微用點手段他們就都招了。
前后不過一個時辰,證據便搜集齊全,吳循即刻帶著證據進了宮。
此時劉鶴也在,他剛剛回稟了審訊結果,謝瀾當堂翻供,與晏長風十分不利。圣上正琢磨著是不是要犧牲了晏氏給安和王替罪,吳循便恰到好處地來了。
吳循將證據一呈交,圣上跟劉鶴都傻了,這事放到哪里都是驚雷的效果。安和王,如果大皇子繼位,未來很有可能成為儲君的人,私下竟是個不受控制的暴虐狂!
這別說各位朝臣,便是圣上偏愛大皇子,也不敢拿大周朝的江山社稷冒險。
安和王殺害侯府侍女丹桂從理論上已經成立。而今日跟著他的兩個丫頭也招了,她們皆承認,是她們幫助安和王摁住了丹桂,并在丹桂死后將尸體拖到了木榻下。
這就解釋了安和王一個小孩子為什麼能殺了一個成人。
另外,兩個丫頭還承認她們看見了安和王拿刀追晏長風,也承認晏長風對安和王進行了急救。
事情再清楚不過,晏長風沒有一點罪過,圣上沒有理由再關著人,當即就下令把人放了。
晏長風離開大理寺時已近子時,踏出署衙的門便看見了站在馬車旁的裴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