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鶴一愣,沒想到這裴二少還挺爽快,他平日在官場上勾心斗角彎彎繞繞的,心里也著實膩歪,冷不丁遇上個開門見山的,稀罕得緊,對裴修這有了幾分好感。
“哦,不知霽清是有何事?”
裴修:“實不相瞞,是為著安和王的案子。”
劉鶴不意外有人會給晏長風求情,但他以為會是大長公主,畢竟她的話才有分量。
他瞄了一眼店家,雖然他常來此,也相信店家不是多嘴之人,但還是下意識地壓低音量:“霽清可是擔心貴夫人受委屈?那你放心就是,我連牢房的門都沒讓她進。”
裴修卻搖頭,“多謝冠秋對我家夫人照顧,但我此番主要是為你而來。”
劉鶴心里打了個問號,這個裴二少要做甚?
“劉大人,您的湯!”
店家端來了熱乎乎的牛肉湯。劉鶴借著喝湯琢磨了一番,沒想出個子丑寅卯來,“霽清不妨直說。”
“冠秋入內閣大概有三四年了吧,依我看是時候進一步了。”裴修慢條斯理喝著湯,聊天似的說。
可這話卻在劉鶴心里攪起了風浪。
劉鶴寒門出身,本身沒有任何勢力依靠,爬到如今的地位,除了最初有大長公主的提攜,全憑自己經營。他的人生目標就是爬上首輔之位,是為權,更是為天下。
他打心眼里瞧不上那些世家權貴,還有只擅玩弄權術,再用權勢中飽私囊的官。他自認也不是什麼清廉純善之輩,為官數年干過不少自己不齒之事,可他不曾失掉初衷,他想為這天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想要做事情,必要手中有權,官矮一級就要處處被掣肘,唯有那個一人之下的位子才能最大程度地放開手腳。
他如今在內閣是資歷最老的人。前段時間因著魏國公的那樁案子,圣上給內閣大換血,首輔成琨被圣上勸回了老家,其他四位也因著種種原因或是外調或是降級,只留了他一個。
按照常理,他應當順理成章地坐上首輔之位,可就因為他是大長公主一手提拔的,圣上就對他忌憚,越過他,破例提拔了刑部尚書謝岳。
他心里自然不甘心,可也沒法子,只要圣上還在,他便沒有出頭之日。
“霽清可是來挖苦我的?”他搖頭自嘲地笑了笑,“你是明白人,知道我最多也就這樣了。”
“此時下結論未免過早。”裴修說,“謝岳不堪大任,立場不明,在我看來他坐不長久。”
這短短一句話,內情甚多,劉鶴吃驚不已,幾度懷疑自己這些年官場白混了。
“謝岳難道不是圣上的人?”
第181章 改口供
劉鶴說完這句就有些后悔,他四下瞄了一眼,鋪子里沒人,外面也沒有腳步聲,而店家正提刀剁牛骨,為著明日的湯做準備,大約聽不見,這才稍稍放了心。
他反觀裴修,卻毫無避諱的意思,不知道他是心大還是完全不在意。他一時有些佩服此人的性情,氣定神閑之態全然不像個初出茅廬的小子。
“可方便去冠秋家中一坐?”裴修看出劉大人謹慎,問道。
敢情他才意識到大庭廣眾地說這些不合適?可都已經說半天了!
可其實回家也不妥,似他們這些天子腳下的官員,家中附近皆有白夜司的人盯著,若只是在鋪子里還能說成是偶遇,若一起回了家那就說不清楚了。
又是在裴夫人被抓之際,這時候跟裴修私下見面,任誰都得懷疑他收人家好處。
“在這里倒也無妨。”劉鶴做出了一番氣定神閑來,“這店家不是多嘴之人。”
裴修沒有意見,橫豎都行,“謝岳是誰的人,知曉不難,你只需今夜連夜傳謝家三子謝瀾來對證即可。”
劉鶴對那個謝三公子還有印象,今日在侯府他還為裴夫人作證來著。可他替裴夫人作證這又能說明什麼?說明他是大長公主的人?
這倒確實能給謝岳致命打擊,圣上信了一個兩面三刀的人,必定會嚴懲。可同樣的,大長公主跟太子也失去了一個支持者,這裴修到底是站哪邊的?
“冠秋只需記得,不論謝三公子作何口供,你只需盡早如實上奏圣上即可。”
劉鶴不知道他葫蘆里賣了什麼藥,只是心累,好容易下職回家,熱湯還沒喝上幾口就又要去審訊!
不過他也著實好奇這個二公子到底如何能將他推上高位,一想到此,他就又有了動力。
“也罷,我這就重返署衙。”劉鶴端起還燙嘴的熱湯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燙得齜牙咧嘴,喝完抓起兩塊餅子,一邊啃著一邊朝外走。
“劉大人您好走!”店家放下剁骨刀,收了劉鶴的銅錢,點頭哈腰地將人送出門。
待人走,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銀錢,少說有五百文,是所謂的封口費。
“店家今日好賺。”裴修自座位上起來,手執帕子擦著嘴說。
店家樂:“哎,托您的福!”
裴修點點頭,“正好我就不用給了,沒帶銅錢,再給我打包一份吧。”
店家抽了抽嘴角,腹誹閣主真是會討便宜。
劉鶴一回到署衙,便派人去謝府請謝瀾來,又提了晏長風連夜升堂審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