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否可以問,制毒者還在不在世?"
裴修點了下頭,“在世。”
是后者,這是最糟糕的一種情況,因為世上沒有的東西,很難憑空制造出來。
不過,柳清儀對毒有天然的狂熱,越是難解之毒她越有興趣,“事到如今,我唯有盡力。”
晏長風下午一直在街市上逛。
晉商商會的抱團現象比她想象中要嚴重,這幾日她雖日夜守著裴二,但也對當地商行做了一些了解,她認為外地人想要打入當地市場是非常困難的事。
既便有黃炳忠的人脈,想要躋身一流商戶,分當地大商戶的一杯羹也不容易,她不能長期耗在此地,尤為艱難。
而這次征收糧草,或許是個機會。
她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盤一個鋪子,需得找一戶生意不好想要出手止損的。如果實在沒有也沒關系,她就臨時租一個鋪面現搭伙,時間可能耽誤些,但只要有錢有幫手,也勉強來得及。
也是運氣好,還真就叫她找到了一家。
是一家藥鋪,她知道柳清儀想采購藥材,于是格外留意藥材的價格,幾乎每一家藥鋪她都會進去問一問。
這家名叫善德堂的藥鋪在虧本處理,藥材質量算不上特別好,但勝在價格便宜,如今虧本售賣,價格更是劃算。
晏長風二話沒說,買了一堆藥材。因為是大主顧,藥鋪掌柜對她格外殷勤,她便趁機詢問了一些本地商市行情。
“你家鋪子價格已經如此便宜,為何客人還是很少?”
掌柜的是個苦哈哈面相,說起這個,兩道喪眉耷拉得恨不能跟眼角貼在一起,“您是外地人不知道,我們這里的藥鋪幾乎都被大商戶壟斷了,就那個回春堂,本地最大的醫館,那里有本地最好的郎中坐堂,自家也同時售賣藥材,他們的規矩是凡在他們醫館里看病,就必須在他們家的藥鋪買藥,別的藥鋪如果也想得到他們的推薦,就需加入回春堂,每年需交一定的推薦費,太原府甚至周邊的州縣,很多鋪子都是回春堂的附屬藥鋪。”
晏長風聽得大開眼界,這醫館東家還真他娘是個人才。
“您肯定想問我為何不加入。”苦哈哈掌柜可能是找到了傾訴的人,不問自聊,“聽起來入伙回春堂好像是好事一件,但其實不然,沒有自主權,藥材價格不由自己定,藥材來源也不由自己定,等于本來是自己的鋪子,倒成了給人當伙計了,這就罷了,每年的稅得自己交,還要額外給回春堂一份推薦費,這等于連回春堂的稅也包了,這不是冤大頭是什麼?便是鄉紳地主家的莊戶也沒這麼慘不是?”
晏長風頻頻點頭。
“但是你不加入也沒什麼好處,沒生意啊!”苦哈哈掌柜越說越嘆氣,“就連好的藥材來源也被他們壟斷了,咱們就只能進次一些的藥材,賣給窮苦人家,這年月富人抱團賺錢,窮人只能抱團互相可憐,幸而我這鋪子是自家房子,不然非賠得褲子都沒了不可。”
晏長風:“既然是自家房子,你與其開藥鋪賠錢,不如租賃出去,多少還能賺些。”
掌柜搖頭,“我這位置次點,做什麼生意都馬馬虎虎的,鋪子就不容易租,要不是空了幾年怪可惜,我也不能開藥鋪,如今看來,還不如空著,所以我打算把藥材處理掉就關門。”
晏長風一聽這話,分明是要什麼來什麼,她道:“我剛好想租個鋪子做藥材生意,您不如就盤給我如何?”
苦哈哈掌柜先是長大了嘴,然后兩道喪眉緩緩地抬起,又湊在一起,擠出了幾道橫七豎八的疑問,“您,您,您一定挺有錢?”
這是委婉地問她是不是錢多燒的。
晏長風倒也沒否認,她此舉本來也不是為了賺錢,確實是拿錢打水漂,只要這水漂起點波瀾就算達到目的了。
“價錢您開,藥材我也都包圓了。”晏長風說,“如果你嫌鋪子空著可惜,賣給我也成。”
苦哈哈掌柜使勁兒拍了拍腦袋,懷疑自己在做夢,這天下還能有這樣好到離譜的好事?
“那自然是愿意的!”掌柜喜得就差原地跳高,“您,您快里面請,口渴嗎,喝口茶再談。”
于是雙方在和諧又喜悅的氛圍里完成了鋪子易手,出門半日,晏長風擁有了一家賠錢的藥鋪。
回到齊家宅子后,晏長風請示裴大人:“你身為收糧官,有多大權力?借我點使使。”
裴修今日從柳清儀處回來便歇下了,一直睡到她回來,精神還算不錯,有心力調戲媳婦兒,“你可知自古以來的那些寵妃寵妾為何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要星星不給月亮?”
晏長風不假思索:“男人色令智昏犯賤唄。”
裴修:“……”
這不是他想引導的方向。
“非也。”裴修靠在床上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附耳過來。
晏長風最近很是將就病號,很配合地靠過去,“我聽聽裴大人有什麼見解。”
裴修抬手將她鬢邊亂掉的一縷頭發綰到耳后,又捏住她的耳垂輕輕揉捏,輕聲說:“女人要男人心甘情愿做事,往往要先有付出,夫人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