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儀:“還是柳莊主說吧,我的方子您可能會受驚。”
柳懸那張周正的刻板臉活活要被氣歪,他深吸幾口氣,指著旁邊浴桶,“自己看吧。”
柳清儀走向浴桶,用手撈起一捧草藥聞了聞,漠然一笑,“我不知道毒是誰做的,但看裴二公子那身體,估計毒性很霸道,可您這克制毒的藥也實在太軟了點,作用無非就是讓二公子多活幾年,您這治病救人之道我委實不敢恭維。”
晏長風:“……”
這父女倆前世不好說誰搶了誰的錢。
“那你來。”柳懸深吸了一口氣,讓開了床邊的位置。
晏長風注意到柳清儀的神情明顯怔了一下,好像沒料到她爹會妥協。
不過柳清儀也沒客氣,她早就對裴修的毒好奇,想摸一摸他的脈,如今有了機會她自然不放過。她坐在床前,手指搭在脈門上,鎖眉探了片刻。
“制毒的人夠狠,讓人受內臟凌遲之苦,二公子能活到現在實在命大。”
晏長風迫不及待問:“可有解?”
“暫時只能壓制。”柳清儀說,“如果沒有現成的配毒方子,我就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復制他的毒,然后才能調配解藥,時間問題,但不知道二公子能不能等。”
柳懸的神情有些復雜。
晏長風瞥了柳莊主一眼,感覺他可能不會把毒藥方子告訴柳清儀。
“如果柳莊主不介意,我想改一改藥方。”柳清儀看著她爹,“當然,如果您介意那還是您來。”
柳懸:“這你恐怕得請示裴夫人,告訴她你所謂的有效其實是用烈性毒藥來以毒攻毒,可能有效,但毒性會殘留體內,讓二公子毒上加毒,如果裴夫人完全沒有意見,我自然同意。”
柳清儀沒否認,“是這樣沒錯,但我的方子會讓二公子的身體好一些,不必有那麼多忌諱,也不必一年換幾次藥,經受幾次像中毒時一樣的凌遲之苦,我的藥一年一次即可,缺點是服用不可以超過三年。”
晏長風犯了難,兩個內行互掐為什麼要讓一個外行來評判?她哪里能決定?
“你是說,裴二每次毒發,都會經歷一次中毒時的痛苦嗎?”
柳清儀點頭,“你想象一下五臟六腑被刀絞同時被火烤的滋味,大概能體會到二公子痛苦的五成。”
晏長風抿嘴沉默,一年四次毒發,這麼多年,裴二是怎麼忍過來的?如果是她,大概寧可來個痛快,也不想遭這樣的罪。
可是她不知道裴二是不是也想冒險,用三年來賭一個可能。
第166章 強取豪奪
鑒于柳家父女見面不能和平的聊病情,晏長風便分別私下與他二人聊。
她問柳清儀有幾成把握在三年內研制出解藥,柳清儀告訴她僅有五成。她又問柳懸,站在醫者角度,是否建議冒這個險。
柳懸沉默片刻,說:“我先說結論,二公子的毒她解不了,我當年年輕不知天高地厚,異想天開地培育了很多新品種草藥,遵循著相生相克的原則,配對種植,一度引以為傲。生離中有一味毒就是我研制的草,叫槐序,與之相克的草叫瑤瓊,后來瑤瓊絕種了,再也沒能種出來,于是這毒就成了無解之毒。柳清儀或許能暫時緩解,但恐怕不能研制出解藥。”
晏長風本來燃起的一點希望徹底滅了。
一切回到原點,裴二還是只有十年壽數,依舊只能等死。
兩日后,柳莊主給裴二用了改良的藥方,到夜里裴二就醒了。
晏長風盤腿坐在床邊,看著他從一個了無生息戳哪都沒反應的活木頭,到顫抖著睫羽緩緩睜開眼,幾經波瀾的心終于塵埃落定。
她動了動早就麻木的腿,準備下床給他端藥,卻不防被被他扯住了衣角,她只好又重新坐好,“你感覺怎麼樣,哪里不舒服嗎?”
裴修哪哪都不舒服,五臟六腑疼得余音繚繞,往常發作一次需要幾日才能平息,而這次因為沒能及時用藥,折磨加倍,他感覺自己是在十八層地獄里滾了個遍,連他一貫能忍也有些不想活了。
他跟沉重的眼皮做了一番斗爭,掙扎許久才慢慢睜開,雖然模糊,但能分辨出她的輪廓,沒有什麼比醒來后發現從生到死都念著的人守在身邊更令他高興了,身體遭受的那些疼痛瞬間就被撫慰。
她一動,他就慌,非得抓住了才安心。
“什麼時辰了,你坐在這里不悶嗎?”他摸索著尋到她的手,溫溫熱熱的,真好。
都什麼時候了,還管她悶不悶?晏長風雙手握住他涼的讓人心慌的手,一邊搓著說:“那能不悶嗎?你要再不醒,我就不打算管你了。”
裴修扯開嘴角,“夫人受累了,以后不睡這麼久了。”
“嗯,沒有下次了。”晏長風搓了半天,這塊冰坨沒有一點暖和的意思,反而把她的手也浸上了涼意。
“別搓了,怪冷的。”裴修摁住她的手,隔著衣袖重新握住,“生離是極熱之毒,需得用極寒的藥壓制,我剛用了藥,身體一段時間內都是冷的。”
怪不得他的體溫比常人低,也怪不得他發熱的時候需要不停地用冷水擦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