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修的手始終舉著,她不下來就一直舉著。旁邊孫大人還等著回話,一眾衛兵紛紛投來曖昧的目光,如此也不能動搖裴大人半分。
晏長風的老臉抗不住,只好把手放在他手里,借著他的力翻身下馬。腳一落地,又被他貼身牽住。
“……我說裴大人,”她低聲說,“是不是先辦正事比較好?這樣顯得你不像什麼正經官。”
“我難受。”裴修不知真假的說,“你在我身邊會好點。”
晏長風一愣,他氣色看著是不大好,“你怎麼了?”
偏這人不肯說實話,欠巴巴地一笑,“想你想的,病了。”
晏長風:“……”
她一時竟分不清他哪句是真話哪句是假話,
裴修是很不舒服,他好像被一股濃濃的倦意包裹著,身體透支后隨之而來的隱患是難以抗拒的沉重,只有她在身邊,跟她說些閑話,才會好一些。
他牽著媳婦兒朝孫令頷首,“叫孫指揮使見笑了。”
孫令了然地哈哈笑,“啊哈,理解理解。”
但他心里多少輕視這個少爺收糧官,功夫倒是挺好,可走哪都黏著女人的人,怎麼看也不像有出息的。倒是裴夫人頗有些膽識,讓他十分欣賞。
可隨后,他便聽少爺云淡風輕道:“強攻,秦老爺有的是錢,門碎了墻塌了不會心疼。”
孫令嘬了嘬牙,收回對少爺沒有出息的評價,這行事做派,倒是很對他這個粗人的胃口。
他舉臂一揮,“給我撞門砸墻!”
嚴陣以待的衛兵們隨著令聲一擁而上,以攻城門的氣勢攻向秦府。
然而他們一靠近,秦府墻頭上忽的出現了一排弩箭手,二話不說就叩動弩機射箭。
成片的弩箭下雨似的往墻外的衛兵身上扎。
“他娘的!居然還埋伏了弩箭手!”孫令忍不住爆粗口,“上盾!”
裴修護著晏長風退到安全位置,他料想秦律會抵抗,可沒想到這麼猛。
秦府的護院靠著數量繁多的武器頗是囂張了好一陣子,那弩箭跟不要錢似的往外丟,逼著衛兵不敢靠前,既便衛兵們靠著盾牌沖到墻下,也不能全力破墻。
“徐峰在搞什麼!怎麼還不來支援?”
秦律在廊下焦躁不安,他府里護院再多,武器再不要錢,也難以長時間抵擋衛兵,必須得靠徐峰調兵支援。
可信兒已經遞出去許久了,遲遲不來,難免叫人懷疑徐峰的用心。
“老爺,徐大人明明說會來的!”報信兒的人急得滿頭汗。
秦律漸漸有了不好的預感,“這個老油子,平常收好處的時候好得像穿一條褲子的親兄弟,關鍵時候躲得比誰都快,可他想得美,他本來就在一條賊船上,唇亡齒寒,他也別想有什麼好下場!”
但徐大人沒有要跟他穿一條褲子的意思,私自調兵是死罪,吳村礦山已經暴露了,就算將孫令打敗了,后面還有會王令李令,跟朝堂對著干那叫造反,他又不嫌命長。
至于那些穿一條褲子的罪證,等孫令把秦府攻成廢墟,基本就威脅不到他。
于是直到夜深,秦府還在孤軍奮戰著,像個被人遺棄的荒島。
徐巡撫姍姍來遲,他領了十幾個下屬,一臉嚴肅地朝孫令跟裴修拱手,“孫指揮使,裴大人,我才聽聞二位在此,是出了何事?”
好個貴人多忘事,前幾日他還跟裴修喝過酒,今日就裝作不認識了。
孫令跟裴修都是下官,不敢受上官的禮,紛紛回禮。
裴修行過禮,意味深長地笑,“徐巡撫這就不認得我了?幾日前咱們還一起在秦老爺府上吃喝玩樂呢。”
晏長風十分意外,前幾日裴二在秦府吃喝玩樂?
“哦!”徐峰好像才認出來似的,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說怎麼這樣眼熟,那日原來是裴大人嗎?瞧瞧這個秦律,請了裴大人來竟是也不介紹!”
“我以商賈的名義參加,秦律不認得我,自然不會介紹。”裴修微微一笑,“但沒介紹,徐巡撫方才不是也一眼認出我來了嗎?”
徐峰大意了,方才只顧著演戲,竟是把這一茬兒給忘了!
“我哪里是認出了裴大人,我見過孫指揮使。”他指著秦府岔開話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還打起來了?”
孫令頗是瞧不上這樣裝模作樣的,秦律一個商賈在太原府都快成了土皇帝,徐巡撫還在這裝純良,他自己也信?
“是這樣的徐大人,我今晨接了北都傳來的旨,說是吳村礦山疑似私造武器,命我率軍前去搜查,我當時那個奇怪啊,心想吳村礦山不是離太原府更近來著,有徐巡撫在,如何舍近求遠找上了我?徐大人可知道內情?”
徐峰誓要裝傻充愣,“竟有此事?難道真的搜出了武器?”他神情懊惱地擰著眉頭,“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這樣的事,我竟是毫無察覺,當真是白領了朝堂俸祿,也怪不得圣上不信任我。”
連晏長風不知內情的,都看出這位巡撫大人足夠有資格登臺唱戲,那戲比名角還足。
孫令跟裴修皆笑而不語。
徐峰兀自沉浸地說:“那絕對不能姑息!不知那秦律可服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