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長風油然而生一股被狗皮膏藥賴上了的愁苦。
她看著自己咬出來的傷口,勉強憋出一點歉疚之情,然后本著不跟無賴一般見識的心,用勺子挖了一口米飯塞進他嘴里。
嘴唇掙得生疼,但媳婦兒喂飯又甜得他心滿意足,深受痛與甜兩重折磨的裴二公子想,這會兒她拿把刀在他身上割塊肉,他怕是也甘之如飴的。
到底不舍得她繼續喂飯,他拿走了勺子,慢條斯理地吃著,續上了之前的話題,“那個秘密配馬場跟裴鈺肯定沒關系,裴鈺在醉紅塵是有股,賺的錢都用來玩樂了,除此之外他手里沒有特別賺錢的生意,如果他有馬場,斷然不會這樣拮據。”
晏長風:“你是說,裴鈺又被秦王拿來頂包了?”
裴修不能肯定,“我能確定醉紅塵不是秦王的,醉紅塵背后真正的掌柜隱藏非常深,連玄月閣也查不到底,表面上的掌柜是一個平民富商,有數位權貴入股,裴鈺只是其中之一。”
這就有點復雜了,晏長風問:“上元節刺駕的弩箭手,是秦王的人吧?”
“是,”裴修說,“那天秦王在醉紅塵告訴我,裴鈺會在東市刺駕,秦王是為試探我,我不得不將此事告訴父親,然后領了府中府兵在東市搜查,后來我趕到西市,正好看見弩箭手在放箭,當時我就斷定,裴鈺被秦王利用了,裴鈺只是做戲,不可能對皇后下死手,更不可能動用弩箭手。”
秦王借裴鈺的手刺殺皇后,會讓人理所當然地以為桃花馬的事也是秦王栽贓,可按照裴二的消息看,秦王似乎跟桃花馬沒有關聯,那桃花馬背后的人會是誰?
晏長風:“你也說醉紅塵背后的人隱藏深,怎麼能確定不是秦王呢?”
裴修同她解釋:“秦王賺錢的門路非常多,有能拿到明面上的,有不能的,此人最擅長用合理合法的生意來掩蓋見不得人的生意,醉紅塵雖然爛在骨子里,但它表面是合理的存在,以秦王的做派,不會隱瞞,也沒有隱瞞的必要,倒是那個秘密馬場,有可能跟他有關,不過他恐怕已經知道有人在查桃花馬,必定把一切跟他有關的線索都斷了。”
“可我總覺得裴安還查到了什麼。”晏長風拿勺子在湯碗里攪和,挑出了她不愛吃的物料,“不過如他所說,眼下背后是誰并不重要,秦王已經打定主意棄了裴鈺,那這桃花馬,恐怕必須要跟他有關了。”
“別想了。”裴修冷不丁拿走了她手里的勺子,打斷了她的思緒,“你現在是傷員,不能過于費神。”拉著她起身,“出去消消食然后睡覺。”
晏長風頭大,她一天能吃五頓的人,哪里用得著消食,這人怎麼比她爹娘管得還寬!
又隔了一天,白夜司的人又來了國公府,是為調查裴鈺的私產。
國公府上下等了幾日的消息,卻只等來了更深入的調查,只差沒崩潰了。
老夫人坐不住,親自見了吳循,詢問他裴鈺的狀況。
吳循也摸不準圣上到底要如何處置,只說:“世子現如今只是被關押,今次來府上查私產是圣上的意思,我等只是奉命行事,唯一可以告知的是,有人告發世子私養馬匹,有謀逆造反之嫌。”
“什麼私養馬匹?”裴延慶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來,“誰告的污狀?”
吳循頷首不語,再多就無可奉告了。
“總要有個說法吧?”裴延慶急得直揪頭發。他想進宮面圣,可是沒臉,裴鈺是戴罪之身,沒能立功脫罪就算了,反而又添了刺駕的罪名,這一個鬧不好,國公府都要受牽連!
“你不要急。”許氏提醒失態的兒子,“司夜大人奉命辦事,你逼問他也無用。”
老太太是看明白了,墻倒眾人推,現在什麼屎盆子都可能扣在裴鈺頭上,這孩子怕是兇多吉少了。
白夜司辦事迅速,只用了不到一個時辰就查到了問題相關。裴鈺書房里有兩本賬,一本記錄了醉紅塵的收益支出,一本是命名為“暗房”的一家鋪子的收益支出。
醉紅塵的賬目與各位持股者共享,記錄詳細且透明,唯一有一項豬牛羊肉,具體來源模糊不清,但是數額極大,吳循懷疑這應該就是桃花馬的支出。不過,得去通州的養豬場確定一下。
而“暗房”的支出收益就很模糊,不過有一筆名為“天字號”的收入剛好與醉紅塵的豬牛羊肉支出相同。吳循猜想,這“暗房”可能就是指通州的養豬場。
可吳循打心眼里不相信裴鈺會私下配馬種,能配桃花馬,就能配戰馬,據他所知,宋國公父子倆沒有這樣大的野心,極有可能是為秦王在遮掩。
吳循的視線放在秦惠容身上,這女人是秦王死士,埋伏在裴鈺身邊,多半是為了秦王來控制裴鈺,想要挖出秦王的破綻,還是要通過她。
吳循問道秦惠容:“你可知道世子的暗房是做什麼的?”
秦惠容說不知,“世子的事極少告訴我,我也很少過問。”
吳循逼問:“之前東市的劉記胭脂鋪子里的地下暗房,你為何可以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