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爺聲音溫和隨意,好似是在問你吃沒吃飯,可牛嬤嬤后背卻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心莫名有些虛。她咽了下口水,說:“我覺得是,他確如二少爺所說那般不怎麼識字,寫的這磕磕絆絆的,十有八九是,再說是在他尸體旁邊發現的,要不是他寫的,他干嘛自殺呢?”
“是啊,他干嘛自殺呢?”裴修的話像水滴,不輕不重的,一下一下往人心里滴。
牛嬤嬤只覺得心被他捻在了手里,呼吸不由自主地停了,等察覺到的時候已經喘不上氣。她急促地喘了幾下,為了掩飾慌亂,又咽了口唾沫。
秦王掃了她一眼,又拿起酒杯在手里把玩。
裴修大喘氣似的,接上方才的話:“十幾年前的沒有實證的發現,十幾年后為了一個不知道真假的傳聞就自殺了,還自殺得這樣轟轟烈烈,唯恐天下人不知,這是為裴家好呢,還是為不好呢?”
牛嬤嬤搖頭,“這,這我也不知道啊二少爺。”
“你不知道。”裴修遺憾道,“你特意跑來報信兒,大肆宣揚,我還以為你知道老黃怎麼想的呢。”
“老二!”裴鈺聽不下去了,“你這陰陽怪氣的做什麼!”
裴修從善如流地閉了嘴。
裴延慶瞪了裴鈺一眼,他心里已經有數了,老大兩口子今日故意將事鬧大,就是針對老二的。
“大哥做什麼不讓我家裴二說呢?”晏長風疑惑地看著裴鈺,“大嫂方才為我說話,明明是想為裴二正名,怎麼到大哥這里倒像是巴不得證實裴二不是父親親生呢?”
裴鈺一聽見這女人說話就牙疼,他嘴皮子上不沾光,老被她堵得沒話說,若是動手,看不把這女人打得滿地找牙!“弟妹未免太緊張了吧,我可沒有這意思,只是想告誡老二,不要給牛嬤嬤壓力,遇上這種事我知道他不好受,急于想給二姨娘洗刷名聲,可也不能落個干擾證詞的罪名是吧?”
裴修只是兀自咂摸著“我家裴二”四個字,在心里咂摸出了一朵五彩繽紛的花。聞言他慢半拍似的點點頭,視線對著二姑娘說:“大哥說得有道理。”
裴鈺簡直恨透了他這棉花似的二弟。
“牛嬤嬤,你還有什麼話說嗎?”趙氏提點了一句,也是隱隱警告,警告牛嬤嬤不要說什麼不該說的。
牛嬤嬤被二公子嚇得忘了要說什麼,被夫人一提醒又想了起來。她道:“還有一事,二姨娘當年生二公子其實是足月產。”
“什麼!”裴延慶聞言不淡定了,“你胡說八道什麼,當年德仁堂的郎中親自檢查的,確認是早產,且還滴血驗了親,怎麼你一句話就成足月產了?”
“那郎中都是二姨娘收買的!”牛嬤嬤信誓旦旦道,“我整日伺候她最是清楚不過,她懷二公子的時候吃得很少,就是為了減輕體重,控制孩子大小,按說她那麼瘦,吃那麼少,肚子應該比正常小,可她的肚子看起來卻跟正常月份的差不多,甚至還大一些,我對此心有疑慮,就偷偷聽她跟郎中說話,沒想到聽見她跟郎中串通一氣,說孩子是早產,還說可以偽造滴血驗親。”
裴延慶一口氣沒上來,險些撅過去。他抬手揉了揉發蒙的頭,盯著牛嬤嬤,“這話你當年怎麼不說?這麼重要的事你當時為什麼不說!”
“我,我……我不敢啊!”牛嬤嬤驚慌道,“公爺贖罪,我不是有意隱瞞的,德仁堂的郎中都被二姨娘收買了,他們連滴血驗親都能偽造,我說了誰信啊!萬一我弄巧成拙,公爺您還能讓我活著嗎?”
裴延慶確實不會讓她活著,哪怕她說的是真的也不會讓她活,就像現在。
“這……”趙氏都聽懵了,她怎麼也沒想到牛嬤嬤還能來這麼一出,“這怎麼可能呢公爺?”
裴延慶哼道:“說得有鼻子有眼的,當年你無法自證不敢說,過了這麼多年,證據更沒了,還不是都憑你一張嘴!”
“公爺,老奴敢跟德仁堂的郎中對峙!”牛嬤嬤信誓旦旦,理直氣壯,“您可以去問,老奴不怕對峙,老奴心安理得!”
裴延慶自然要問,他打發府里管家即刻去請德仁堂的坐堂郎中來。說實話他一個字也不信,德仁堂的郎中常年為府里看病,幾乎是他的心腹一般,怎麼可能被二姨娘收買了糊弄他。
第114章 心亂
牛嬤嬤敢信誓旦旦地請德仁堂的郎中來對峙,必定是裴鈺買通了德仁堂的郎中。
這是晏長風沒有料到的。
幫著國公府小妾子嗣做假,這是砸招牌乃至犯罪的事,誰會這麼蠢?
是德仁堂有什麼把柄在裴鈺手里?還是,這根本是真的?
她下意識地看向裴二,卻冷不丁的,對上了他的目光,心突地一跳。
她不止一次地感覺到裴二在看她,或是審視探究的,或是關注的,又或是戲謔的。她都沒當回事,她覺得好色之徒可能都這德行,好用眼神調戲人家姑娘。只不過裴二的眼睛生得討喜,叫人看不出輕薄之意,反而透著一股子迷惑人的深情。
但現在這些內容都沒有,只有單純的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