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長風看他這樣倒是信了,方才倒地的時候一點緩沖都沒有,摔的動靜都是結結實實的。
她拉著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將人拉起來,“還哪疼啊,要不要找個郎中來瞧瞧?”
“哪都疼。”裴修享受著被二姑娘關心的感覺,心里笑開了花,“但叫郎中就不必了,我去泡個澡就行。”
看他確實挺難受的,晏長風的聲音不自覺軟了下來,“行吧,要幫忙嗎?”
“幫忙?”裴修抬起一雙閃著光彩的多情眸看她,“夫人是要幫我沐浴嗎?”
晏長風噎住,她就是客氣一下,正常人說個不用麻煩就得了,這貨竟然還順桿爬,可見是有多不要臉!
“二公子還有心情想三想四的,我看你大概也沒什麼妨礙。”她甩掉他的手,轉身進了屋。
裴修笑起來。
小偏院里專門有個房間用來洗浴,外間有灶臺燒水,里間又分了兩間,最里面沒有窗戶的小半間用來藥浴。
藥浴期間不能有一點風,沐浴前八角通常會將滾燙的熱水倒入浴桶里,等熱氣熏滿了整個屋子才能開始洗。
“少爺,您方才干嘛不躲啊,我看看后背摔壞了沒有?”八角幫少爺寬衣,心疼地去看他的后背。
“沒事。”裴修摔得有分寸,就是皮肉疼,不會傷及內里。
“還沒事呢,腰都撞青了,肯定磕在石階上了。”八角從藥架上取來活血化瘀的藥膏幫他按摩,“忍著點疼。”
裴修雙手撐著浴桶,任由八角施力,臉上平靜無波。這點疼比起當年他中別離毒的時候算不了什麼。
所謂別離就是必死無疑的文雅說法,中毒者先是全身發熱,五臟六腑猶如火燒,五個時辰后體內劇痛,就好像有一把刀從里到外寸寸凌遲,直到活活疼死,因為沒有解藥,中毒者有死無生,是為死別。
當年他中毒后有幸挨過了五個時辰,嘗到了那麼一時半刻凌遲的滋味,怎麼說呢,只恨沒有力氣拿刀結果了自己。
“不是我說你少爺,雖說你最好不要運功,但該自保的時候也要自保。”八角老媽子似的絮叨,“少奶奶很明顯試探你,你就跟她實話實說了唄,你這回不說,下回她還試探,萬一試出個好歹來怎麼辦?”
裴修笑了笑,“她有分寸,試兩次試不出什麼來她就信了。”
“那您干嘛瞞著她呢?”八角心里多少有些不滿,“上次您把救命的藥給了她也是瞞著不說,我倒不是對少奶奶有什麼意見,只是覺得您該找個人分擔。”
“那本來也不是我的功夫,受于他人且不長久的東西說來干嘛呢?至于那救命藥,救誰的命都是救,用了就沒有必要再提,何苦讓她愧疚。”
比起隱瞞,他更怕二姑娘探究,那姑娘那麼聰明,說一知三,有些事禁不住她想。
八角嘆了口氣,想想也是,少爺這身子還不知道能撐幾年,告訴了少奶奶也不過多一個人擔心,瞞著也罷。
晏長風將柳清儀叫到房間里,詢問那日裴二給她吃的藥。
“那日我聽得不分明,只記得那藥值錢,是什麼藥那麼神奇,連砒石的毒都能抑制?”
“續存丸。”柳清儀坐下來同她細說,“是懸壺山莊柳莊主,也就是我爹早年研制的一種吊命的藥,人瀕死吃上一顆,能延長三日壽命。”
“才三日啊,我以為能起死回生呢。”晏長風大概是受話本子影響,以為世上真有那種吃一顆就能跟閻王搶命的藥。
“真能起死回生,那就不是千兩的事了。”柳清儀道,“那藥是給人爭取生存時間的,但也不過是只渡有緣人,吃完了找不到救命的法子,就等于回光返照。”
“那你之前給大表姐救命的也是這續存丸?”
柳清儀輕笑,“柳莊主的藥怎麼可能給我,我的藥叫還魂,吃了至少活半年,如果恰好我在,那基本死不了。”
晏長風咂摸一下這話,感覺四姑娘是跟她爹較勁,“照這麼說,你醫術也不錯啊,為什麼都說你只會用毒呢?”
“對不了解的東西不屑一顧,那是無知。”柳清儀萬年不變的寒冰臉上露出一絲別人看不懂的情緒,“身為柳家兒女,會吃飯的時候就要嘗藥識藥,我怎麼可能不學醫,再說醫毒不分家,只要懂藥的人就能制毒,只不過我只對毒感興趣罷了。”
晏長風:“既然都是內行中人,那你爹為什麼那樣武斷地對毒嗤之以鼻,是怕你走彎路?”
柳清儀嗤笑,“他就是假清高,生怕我污了懸壺山莊的名聲,我就是看不慣他這樣,怕我走彎路可以引導,一味認定我會走偏路算什麼,他越是不讓我越不服氣。”
“換成我我也不服氣。”晏長風與感同身受地說,“對了,你能看出二公子是什麼病癥麼,他吃了那續存丸只活三天,三天內還有救嗎?”
柳清儀搖頭,“坦白說我比你好奇,觀察許久也不能肯定,除非讓我摸一把脈,不過我懷疑他不是單純的體弱之癥。”
晏長風饒有興趣地聽著,“怎麼說?”
“體弱之人重在調理,他有那買續存丸的錢去請幾個名醫開幾個調理方子比什麼都強,真到了不行的時候,就代表油盡燈枯,吃了續存丸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