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那賬本上有秦王販私鹽的證據,太子呈報固然能讓秦王跌跟頭,但在圣上心里不見得討喜。”
圣上更加偏愛秦王,他本就不喜太子事事針對的小心眼性子,說不準會因為討厭太子的行徑而寬恕秦王,那太子就屬于出力不討好。
大長公主心中贊許,這孩子心思縝密,比太子那缺心眼兒強多了。
“那這賬本豈非無用了?”
“自然有用。”裴修余光瞥了眼二姑娘,發現她聽得入神,心里莫名得到了某種滿足感,“但不能由太子呈給圣上。”
晏長風聽到這里靈光一閃,“是應該由安陽侯世子夫人呈上對嗎?”
裴修贊賞地笑,“我正是此意。”
“可大表姐她……”晏長風腦中閃現許多顧慮。
這賬本一旦呈上,安陽侯府定然脫不了干系,治不治罪兩說,大表姐以后在府里可更難處了。
“無需顧忌安陽侯夫婦。”大長公主提起這兩口子就牙癢。當初與他們結親的時候好得仿佛一家人,結果如何呢,陽奉陰違,背地里又跟秦王勾搭上了!
放棄安陽侯夫婦,就等于放棄了大表姐,晏長風此時心中不免生出了一股兔死狗烹的悲涼。倘若以后她也沒了用處,外祖母怕是也會這樣舍棄她吧。
她沒有作聲,心里想的是如何能讓大表姐不至于成為棄子。
“雪衣丫頭,這月十六是進宮問安的日子,你與文竹講講該怎麼做。”大長公主擺擺手,“你們倆先下去——對了,霽清,后日請你母親來一趟,定一定婚期。”
晏長風下意識看了眼裴二,對方也回看她一眼,四目相對,莫名就對出了幾分曖昧來,好像一對期盼婚期的男女終于如愿以償。
大長公主不由笑起來,這樣看著,這兩個小東西倒是怪般配。
自世安院出來,晏長風瞥了眼落后一步的裴二,“看來入秋就該成親了。”
裴修笑著點頭,“嗯,我沒想到馮淼還能留下證據,也沒料到章德榮會從死囚牢里逃出來,按照計劃,起碼要拉幾個鹽官下馬后才能順理成章地把證據擺出來,秦慎這人很謹慎,通常不會直接參與這樣的勾當,都是他夫人暗中操作,證據藏得深,只能一點點挖出來。”
“計劃?”晏長風捕捉到這兩個字,心里忽然有了一個念頭,“你很早就開始布局了吧?”
戶部尚書,各地鹽官,想要挖出這些盤根錯節的關系網,以裴二與蜀王的勢力,不是一朝一夕能辦到的。
裴修不否認,“在我決心除掉裴鈺的時候,立場就已經定了,自然是要做一些于太子有利的事。”
晏長風看了他片刻,這人明明一派坦蕩,但就是讓人看不穿,總覺得他身后還藏了好幾條尾巴,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露出一條來讓人驚上一驚。
“二姑娘拿到的賬本上,可有安陽侯府的賬?”裴修轉而問。
晏長風收回視線,搖頭,“沒有,馮淼應該是記在自己名下了。”
“那便不必擔心世子夫人的處境。”裴修說,“事后安陽侯夫婦如果怪罪,世子夫人只需說不想牽扯二老便可,她告發有功,圣上念在她已喪夫寡居的份上應當也會優待。”
也對,晏長風方才只顧擔心,沒想到這一層。
她抬著眼尾看向裴二,“二公子如何知道我在擔心的?”
裴修微微一笑,看向院墻圍起的四四方方的天,“大家同為棋子,有些心情還是能體會的。”
晏長風心里忽然有些可惜,她想,如果裴二不是裴二,他們興許會成為朋友。
兩日后,兩位棋子八字一合,正式訂了婚,婚期定在了八月初六,據說是能百年好合福澤綿延的大吉之日。
兩個棋子百年好合,可見推算吉日的都是扯淡。
十六這日,晏長風陪著姚文竹進宮請安。
因著晏長風不是命婦,沒有進宮資格,只能在馬車里等著。
“我有些緊張。”下車前,姚文竹抓著晏長風的手忐忑難安。
“緊張些也正常。”晏長風寬慰說,“你手握這樣能抄家的罪證,在圣上面前鎮定自若反而不對,忐忑難安才可信,你不要擔心,咱說的都是實話,不怕查,你不知情,又能主動坦白,圣上不會降罪于你。”
姚文竹重重地點頭,“你這樣說我就沒那樣擔心了,那我去了。”
一切都在計劃中。
證據呈上后,龍顏意料之中大怒,當即下令徹查戶部與各地鹽官。太子一路配合調查,他確實沒有參與販賣私鹽,因此查無可查,清白得叫人意外。
反而是秦王參與私鹽販賣令圣上震驚。秦王之前得了裴修的提示,提前清理了與馮淼的賬,本以為萬無一失,哪里料到馮淼那麼個廢物紈绔子弟居然謹慎至極,賬目記得一字不落,將他賣得干干凈凈。
證據在前,秦王百口莫辯,索性不辯了,以退為進地請求圣上廢除他的親王之位。圣上見他認罪態度良好,又主動上交了販賣私鹽所得,氣已經消了一半,橫豎自家兒子只是貪財,也沒干什麼違逆之事,便只罰他禁足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