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坊籠絡了江南一帶最好的繡娘,然后傳代授藝,就好比江湖的門派都有自己獨家的功夫與傳承,別家偷不去。
離開秦王妃的院子后,章如煙出門見了正在備考的大哥章德榮。
“怎麼辦呢哥哥,現在咱們沒有辦法拿到天衣坊的新繡樣,秦王妃催得緊,萬一到了上巳節咱們的繡樣還是賣不好就交代不過去了。”
“多大點事。”章德榮滿不在乎,“讓天衣坊在北都開不下去不就解決了麼。”
章如煙對這個方法存疑,畢竟揚州城里斗了這麼多年,也沒能讓天衣坊關門,“哥哥有什麼好主意?”
“不是要科考了嗎,再讓天衣坊火一把就是。”
春闈前一天,不知道從哪傳出的消息,說只要穿了天衣坊的衣裳就能及第,因此天衣坊忽然就涌入了大批的待考舉人。
起初齊掌柜沒多想,店里最近生意好,人常常爆滿,可隨著店里男子成衣的庫存告急,他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
生意再好也不該這樣,事反常必有妖,他還是得先請示二姑娘。
于是齊掌柜就以成衣賣完為由婉拒了后面來的舉人,并善意提醒他們可以去不遠處的錦繡莊買,錦繡二字寓意好,預示著各位舉人老爺必有錦繡前程。
有些跟風來的舉人隨后便又去了錦繡莊,總算緩解了天衣坊的壓力。
晏長風覺得齊掌柜做得很好,“風險分攤,也算是防止小人,這波傳言來得太快,透著貓膩。”
齊掌柜點頭:“怪我消息不靈通,如果我早知道是這麼個傳聞引起的,無論如何不會讓那些舉人在天衣坊買成衣。”
“事情出了就不要多想了。”晏長風說,“從今日到放榜這段時間內你多注意,每晚多安排幾個人守夜。”
齊掌柜:“是,二姑娘。”
二月初九,會試第一天。
裴修穿了天衣坊做的一套月白色素面直裰,清雋儒雅,如果晏長風見了,必定要在心里腹誹一句偽君子。
他天不亮就離家去往貢院,收拾干凈屋沏好茶等著兩位主考官。考前半個時辰,余太傅先到考場,進到干凈整潔,茶香四溢的休息室,只覺得心里十分偎貼。
“霽清長了些歲數,倒是越發懂事了。”余太傅縷著白胡子樂呵呵看著裴修,“你幼時但凡有今日一半用心,如今只怕也要參加科舉了。”
裴修稽首行禮,“霽清資質愚鈍,辜負了老師的栽培。”
余太傅不是個迂腐蠢人,真愚鈍跟裝愚鈍他還是能看出幾分的,他看得出來這學生資質甚佳,不用功必有隱情。只是世家里的事說不清楚,情分不到那份上不便多嘴。
“你且先去考棚侯著吧。”余太傅算算時間,考生大概要進考棚了,“你是一次監考,有什麼不懂的多問問別人。”
“是,老師,那我先去了。”
考前準備極為耗時,考生進考場之前皆要搜身,確認沒問題之后才能進考棚。
裴修特意等在入口處。昨日秦王特意讓他認了蔡有之的臉,想來是會有什麼貓膩。
果然,沒多久,一個與蔡有之有七八分像的人進入視線。此人與蔡有之穿戴一致,身型相仿,低著頭掩口咳嗽,不仔細看幾乎分辨不出來。
原來是替考。
第62章 夫人莫氣
科考作弊手段良多,替考算是比較常見的一種,因著考試不附帶畫像,所以不容易分辨真假,成功的可能性就很大。
如果裴修這時候戳穿,蔡有之定然進不得考場,他會被立刻抓起來問罪,然后牽連太子。
這就是秦王打的算盤。
可裴修不打算這樣做,他如果出頭讓太子栽這麼個跟頭,那媳婦兒也別想娶了。
假的蔡有之就這樣成功混進了考棚。
裴修正待離去,忽然看見一個渾身散發著窮酸氣的考生走來。他身上的粗布長袍少說有七八個布丁,食籃里只有兩個黑乎乎的干糧,因為要檢查,都被掰成了小塊,比街上討飯的叫花子討來的飯看著還寒磣。
不過這人雖外表寒酸,卻干凈整潔,脊背挺直,頗有文人的骨氣,看見裴修時,還稽首行禮。
裴修還了他一禮。他對這考生的印象不錯,特意關注了一下他的名字,是泰安州于東亭。
巧了,于東亭與假蔡有之就在一個區,考棚斜對角。
也不知道這個于東亭是不是之前見過蔡有之,一個勁兒盯著這位假冒的兄弟端詳。導致那位假兄弟一直不敢抬頭,咳得嗓子都快啞了。
文人多數都有一股子橫沖直闖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勁兒,且還十分執著,照于東亭這麼個盯法,戳穿假蔡有之是遲早的事。
可不能讓他這麼干,這小子人微言輕,沒人會搭理他,且貢院里幾乎都是禮部的人,那禮部尚書是太子的人,十之八九知道此事,只怕為了遮掩,會對于東亭不利。
裴修借著巡查考場走到于東亭面前,擋住他端詳的視線,手指敲了敲桌面,提醒:“專心考試。”
于東亭順從地低下頭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