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氣得頭發暈,可到底還有理智,這個時候無論如何要把事情壓下去,若就此敗露惹惱了大長公主,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她訕笑,“文竹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都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熬些補藥給少夫人!”她對身邊的丫頭喝道。
“沒事?”柳清儀仿佛聽到笑話,“如果今天不是我在這里,姚家大小姐斷然活不到下午,瘦弱成那樣,生產連碗參湯也不給,命都快熬干了。”
孟氏猛地抬眼瞪著柳清儀,這丫頭是什麼人,一個略通醫術的小姐,怎麼比宮里太醫還厲害?
柳清儀那張寒冰臉刀槍不入,孟氏怎麼瞪她也無動于衷,她兀自對晏長風說:“大姑娘很不好,我雖給了她保命的藥,但她好像沒什麼求生的意志。”
晏長風捏了捏拳頭,不知是不是帶入了自家大姐,她心里對這個大表姐生出了濃濃的憐惜,還有對她遭遇的憤怒。
“我去看看。”
“表姑娘留步!”孟氏賠上些笑,“產室里必定血腥,表姑娘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還是不要沾染的好,還是先去花廳喝口茶歇一歇,文竹既然已經保住了,我們肯定會好生照顧她的。”
姚家本家沒來人,孟氏是慶幸的,文竹臉嫩,不會跟嬤嬤們說房里的事,嬤嬤們也不會近距離檢查出嫁姑娘的身體,那事情就還蓋得住。
可沒想到來的這位表姑娘厲害得緊,看她的架勢,像是來替姚家大姑娘出頭的。還有她那個不知道哪里來的丫頭,那張嘴竟是毫無顧忌。
不能讓這個表姑娘近身。
晏長風輕飄飄掃了她一眼,“侯夫人盛情我心領了,但不敢再勞煩您照顧,我外祖母可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
孟氏眼皮一抖,心里生出了不安,她橫眉看向身邊的丫頭,“快去,讓侯爺親自去把世子抓回來!”
產室里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穩婆剛剛將死胎引出,血水洗了好幾盆,一盆盆的血水端出來,看得人觸目驚心。
太醫正與厲嬤嬤說:“姚大姑娘服用了救命的藥,我又施以針灸輔助,暫時性命是無礙了,只是大姑娘貴體損傷過度,失血過多,恐怕要好生調養個一年半載的。”
厲嬤嬤皺眉,“怎麼個損傷過度?”
“這……”太醫不太方便說這些,畢竟是兩家的家事,他兩邊都不好得罪。
“厲嬤嬤,”晏長風走近說,“勞煩您此刻回府請示一下外祖母,看能不能把大表姐接回去休養。”
厲嬤嬤何等聰明,一聽就猜到大姑娘在婆家受了委屈,她點頭,“我知道了,還請表姑娘照看好大姑娘。”
待穩婆將產婦清理干凈,晏長風這才進去大表姐的屋子。
饒是她有心理準備,也被姚文竹的樣子嚇了一跳。她面色灰白,形銷骨立,一個基本足月的產婦在被子里只有瘦瘦的一條,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里來的災民。
“她身上有許多鞭傷,可能處理不當,有些有化膿跡象。”柳清儀說,“此前她服用過很多助興藥物,傷了胎兒,所以胎早死,自己的身體也拖壞了,我給她服用了一顆保命藥,暫時沒有生命之虞,但以后如果還是這樣過日子,就不好說了。”
晏長風一怔,這豈非跟大姐的遭遇一模一樣?
是碰巧了還是有什麼相關?
“是,是長風表妹嗎?”
床上的姚文竹虛弱地睜開了眼,朝床前的兩個姑娘笑,她雖狼狽不堪,卻依舊撐著貴女的體面。
“是我,大表姐。”晏長風小時候與大表姐一處玩過,關系還算不錯,自家姐妹便是多年未見,還是會有感情維系,見了面自然就熟了起來。
“許久不見你了,我幾乎認不出來了,謝謝你來看我。”姚文竹朝晏長風伸著虛弱的手,“長風,可否請求你,不要將我的事告訴祖母?”
晏長風最怕這個,受了委屈自己藏著掖著,命都要沒了居然還要忍。
“表姐,你剛撿了一條命回來,先別想這些。”她輕輕握住姚文竹的手,“倘若你有個三長兩短,外祖母不但什麼都知道了,還得為你傷心。”
她心里再怒其不爭,也不好在這個時候說什麼,先讓她活下去是要緊。
姚文竹的眼角涌上濕意,她輕輕點了點頭,是聽進去了。
“我好好的兒子怎麼沒了!”
此時,院子里有人扯著嗓子喊。
晏長風幫大表姐掖好被子,離開房間去到院子。
叫喊的人正是安陽侯世子馮淼,他與侯夫人長得極像,但侯夫人的五官擺在他臉上不是精明,而是有幾分陰郁之氣,加之他眼底青黑,面白虛浮,活像是個快要入土的病死鬼。
孟氏拉扯著兒子,讓他不要再鬧,“你嚷什麼,你媳婦兒才撿了一條命,不說先去問問怎麼樣,倒是在這里喊些沒用的,那孩子與咱們無緣,沒了就沒了,以后再生就是。”
馮淼指著屋子罵,“她沒把我兒子好好生下來,我還管她死活?她怎麼不跟我兒子一起死了干凈!”
“啪!”
孟氏照著兒子的臉狠狠糊了一巴掌,怒道:“會不會說人話!你媳婦兒死了與你有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