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多說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這一不小心就啰嗦了,姐姐見諒。”
晏長風知道她說這些多少有些故意的成分,但也聽得出來她沒說假話。她一向愛憎分明,不喜歡裴家人是真,這會兒同情憐惜裴二兄妹也是真。
“心里有不痛快的就是要說出來才好,你信任我,我當然不會怪你。”
“我也是喜歡姐姐才忍不住掏心窩,我長這麼大從來沒遇上個能讓我安心說話的人。”裴萱抬臉笑,笑起來像朵經了雨水洗刷的荷,干凈又甜美,“不過時候不早了,我回去晚了會挨罵,這就走了。”
“那我送你吧。”
晏長風把裴萱一路送去府門口,看著她上了馬車。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留下了陰影,她總感覺裴二又藏在了馬車里。
裴二公子這次倒確實沒在馬車里,他此時正跟蜀王在醉紅塵。
醉紅塵是北都貴族公子哥兒們喝酒消遣的高級青樓,而裴二公子跟蜀王乃此間常客,幾乎每日都要光顧。
兩位常年包著二樓臨窗的一間雅室,叫了姑娘來或是聽曲兒或是喝酒,紙醉金迷無所事事,將紈绔子弟詮釋得淋漓盡致。
裴修今日開了窗,涼風吹進,沖淡了室內迷人心竅的混雜著脂粉與酒氣的暖香。
“裴二你抽什麼風,冷死了!”今日無雪,盛明宇并沒有挨凍的興致,吹了片刻冷風便抗議。
剛發完牢騷,便見樓下有一馬車經過,那赫然是國公府的馬車。
窗簾被車內人掀開,露出了裴萱的臉,她朝樓上兩人笑了笑,還眨巴了兩下眼,不知道打的什麼機鋒。
待馬車離去,裴修關上了窗。
盛明宇云里霧里,“猜謎呢你倆?”
“沒有,枝枝今日去了德慶侯府。”裴修倒了熱茶,將茶杯捂在手里。
“噢……”盛明宇好像明白了什麼,“難不成是替你送什麼信啊書的去了?我可聽姚世子說了,最近我二妹妹被大長公主逼著學規矩,沒了自由,這是見不著人心里惦記?”
裴修懶得辯駁,“我跟二姑娘談了一場合作,她同意了。”
盛明宇有了興致,“什麼合作?”
“我娶她,她嫁給我。”
“噗——”
盛明宇一口酒噴了一桌,驚得當場呆成了只木雞。
裴修嫌棄地捧著茶杯躲開。
“不是……”盛明宇咽下一口驚訝的口水,“你怎麼也不跟我商量一下,你們倆……那怎麼可能呢?”
“不可能也得可能。”等侍女收拾了桌子,裴修重新坐回來,“二姑娘不能嫁給裴鈺。”
盛明宇是個閑散王爺,但朝堂中事也并非甚事不知,身在皇族,死的往往都是真糊涂的。
“前兩天我聽聞大長公主訓斥了劉鶴,估摸著是因為泰安州那個案子,這麼說宋國公爺倆真是老大一伙的,老東西藏得夠深的,那這麼一來,裴鈺娶晏家姑娘必有所圖,二妹妹嫁過去確實怪兇險。”
他稍微一想就拼了個大概,“但我猜大長公主不會放棄北大營,她不太可能同意二妹妹嫁給你,除非……”
盛明宇挑眉看著裴修,“我說你這幾年怎麼一改原先閑云野鶴的做派,四處布局,原來早就惦記著翻身了,可如果晏家沒有換了二姑娘,你可是也打算娶大姑娘?”
“不會。”裴修甚至也沒打算一定要爭世子的位置,他是被二姑娘推到了這一步。
“那你這就有點差別對待了啊,為什麼大姑娘就能冒險嫁給裴鈺,還說你對我二妹妹沒點特殊想法?”
或許是對她特殊些吧,因為她帶給裴修的震撼,歷經生死都不曾泯滅。
他總會無端想起她提著刀出現在宋國公府的樣子,那時的她一身戾氣,整個人好似剛從深淵中爬出來的索命鬼,身上唯一的一點人氣兒就是那雙蓄滿仇恨的雙眼。
二姑娘不應該是這樣的,晏家的二姑娘白手起家叱咤商界,她應該像男兒一樣經天緯地,她的人生應該是恣意瀟灑的,不應該被仇恨毀滅。
當這一世再次見到一身紅衣快意縱馬的二姑娘時,裴修就想,不能再讓一絲一毫的仇恨流入那雙眼睛。
離開醉紅塵,裴修便回了國公府。
到家時,正房吵得正歡,是為了裴鈺要娶秦家庶女的事。
“我看你是被那庶女灌了迷魂湯了!”裴延慶這幾日肝火旺盛,嘴上都長了泡,“堂堂國公府世子,娶個庶女回來是惡心祖宗呢?啊!你要麼就老老實實去侯府提親,要麼就滾蛋!”
“您要這樣說,那就恕兒子不孝了。”裴鈺鐵了心要娶秦惠容做正房,哪怕不當這個世子。
“你……我看你是瘋了!”
“鈺兒!你這是說什麼呢!”趙氏忙拉住要走的兒子,“什麼話不能好好說,賭這樣的氣有意思嗎?你離開了國公府,那秦家庶女還能看得上你?”
“母親,小容不是那樣的人!”裴鈺不能允許任何人質疑他的心上人。
趙氏哼道:“你看她是不是,女人最了解女人,她與你不過見了一面,那日在秦王妃處就能豁出了自己的名聲去維護你,若是沒有所圖我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