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長鶯停下筆,歪頭看著她。
晏長風清清嗓子說,“那個,姐,咱爹打算把生意做到北都去,他不方便過去,所以我得去盯著。”
晏長鶯神色一滯,筆尖抖了一下,一滴墨落在了經文上。
眼見著她要不好,晏長風忙握住她的手,“姐,我知道你不舍得我走,但這不是沒法子麼,等生意穩定了我就回來,你不用擔心我,那裴鈺已經叫我砍了,外祖母也不會逼你再嫁,咱都好好的。”
裴鈺被砍這話從一開始就拿來哄大姐了,但盡管在她的意識里裴鈺已經死了,但是那些傷害還在,所以一提起北都,提起裴家,她就本能地恐懼。
晏長鶯的手不住地抖著,但看得出來她在極力克制,她壓抑著胸口的起伏,看著妹妹問:“是要你嫁去北都麼?是外祖母讓你嫁的對麼?”
第25章 離家
晏長風記得大姐曾經說過,如果外祖母非要她們姐妹倆其中一個嫁去北都,那就她來嫁,她說雪衣是最不耐煩規矩的,不應該被困在那麼個沒有自由的地方。
當時晏長風還不太懂事,她縱然知道大姐是寵她,但卻理所當然地認為大姐本就應該去貴門做貴婦,大姐那樣溫婉賢德,一般人家根本配不上她。
可她卻沒有考慮過大姐心里愿不愿意,好像就默認了貴女就該入貴門。
直到這時她才認真思考這件事,拋開大姐遇人不淑這件事,她心里是否真的想去北都呢?有多少是為了滿足外祖母的要求,有多少是為了讓妹妹自由,又有多少是為了成全父親母親?
除去這些成全,她自己恐怕已經沒有想不想的空間。
晏長風終于開始直視大姐這些年平平淡淡的付出,那樣一個柔弱的女孩子,不知默默擔下了多少她不能想象的重量。
“姐,不是外祖母,你也知道,她老人家素來不喜歡我這副性子,怎麼會讓我去北都當貴婦丟她的臉。”說到這里晏長風笑了笑,莫名帶著點說不出的嬌羞,“幫家里擴展生意是一方面,主要是,是我看上了一個男子。”
晏長鶯的表情又被茫然取代,好像妹妹跟喜歡一個人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存在,她腦海里沒有這個概念。
“你別告訴咱爹娘啊!”晏長風跟真的似的攥著大姐的手懇求,“我看上那人吧身體不大好,我怕咱爹娘看不上他,所以打算從長計議。”
晏長鶯的表情終于有了些許變化,她微微睜大眼,似乎是有些消化不良。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吐出四個字:“私定終身?”
“噗……”
晏長風心說老姐把她當成什麼人了,她就是有點離經叛道也不能……當然,也不是完全沒可能,如果她遇上個不被家人看好的心上人的話。
“姐,我是個正經姑娘,不會這樣的你放心,我是說慢慢爭取。”
這話題不能再繼續,說多了她也編不下去,于是轉開話題,“姐,我找了個可靠的護院來保護你,這人是你曾經從大街上收養回來的,我看他人挺實誠,就將他調了來,平日你有什麼話想與我說,就讓他傳信給我,你想見見他嗎?”
晏長鶯的眸子又暗淡下去,似乎對見不見沒什麼興致。
她這些日子漸漸不怎麼排斥家里人,奶娘丫頭們可以進屋伺候,只是不能近身,她只相信自己跟妹妹。
反正除妹妹以外,院子里多一個人少一個人都沒什麼關系。
“隋煦,你進來讓大姑娘認認。”晏長風朝屋外喊。
隨即屋門被緩緩推開,隋煦謹小慎微地站進門口,也不敢抬頭,像怕唐突了大姑娘。
“隋煦?”
誰知晏長鶯居然一眼認出了他。
隋煦猛地抬頭,他萬萬沒想到大姑娘居然還記得自己,一時受寵若驚,但當他看見大姑娘那雙黯淡的眼睛后心里又咯噔一下。
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憔悴成這個樣子,且看著似乎是有些……癡傻?
“大姐還記得你就更好了。”晏長風也有些意外,似乎大姐對自己庇護過的人都記得格外清楚,“平日你也不用做什麼,如果大姐出門的話,你幫我看護著她就好。”
“是,二姑娘,您放心,鴿子跟大姑娘都交給我!”
晏長風笑著點點頭,又囑咐了大姐幾句這才跟隋煦離開屋子。
剛一出門,隋煦便咬牙問:“是誰害的?”
晏長風眉頭一挑:“你怎麼知道是叫人害的?”
隋煦有理有據,“大姑娘樂善好施,人又開朗,怎麼會無緣無故成了這個樣子?”
晏長風沒有答,眼睛望著遠處,“你只管好好保護她就好。”
害她的人一個也跑不了。
十月初六,一早晏長風便要離家。
她此行一切從簡,自己只帶了幾套換洗衣服,因著北都與江南時興的東西不一樣,到了北都遲早要換一批新的,帶多了是累贅。
隨行的人倒不少,不過以護院小仆為主,丫頭就只有一個如蘭,還有母親的一個陪嫁,吳嬤嬤。
其實連如蘭她也不想帶,這丫頭自小跟著自己,沒受過什麼委屈,自然也沒長幾個心眼兒,去了那吃人的貴門后宅怕是沒有舒心日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