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聯想到昨日花廳里看的那出好戲,還有裴二提點二姑娘隊伍里可能有內鬼的事,心里陡然一驚。
不會內鬼就是晏家這個庶子吧!
可這小子看著淺顯的很,不像是個有城府的,會不會是裴二太敏感了?
“蜀王殿下。”
盛明宇正琢磨的時候,晏長青忽然開口,嚇了他一跳,“啊?什麼事?”
“那個,”晏長青有些難以啟齒,“昨日,昨日給殿下您添麻煩了,您要來揚州府的事是我告訴章家三姑娘的,我只是一時多嘴,真沒想到他們會來見您,我,昨日我二姐罵我了,我真的很過意不去。”
從昨日起,晏長青就在糾結要不要跟蜀王道歉坦白,他一面存著僥幸心理,一面又怕人家早就看了出來,將他當成個小人。是方才裴二公子的那個眼神點醒了他,大家都是聰明人,還是不要存有僥幸為好。
盛明宇當真沒料到自己剛有了懷疑,人家就來認錯了,立時就覺得這孩子是個實誠的,于是就把心里那些陰謀論一腳踢飛,樂呵呵道:“沒事,吃一塹長一智,下回可別對不了解的人那麼實心眼了。”
同樣糾結著坦白的裴修踱步至晏二姑娘身邊,借著手臂上的鴿子開了口,“叨擾二姑娘,這只鴿它好像不舍得飛走了。”
晏長風:“……”
這偽君子果然是挺不要臉的,明明是他小心翼翼地不讓人家飛走,非要給自己臉上貼金。
她不想接這個茬兒,便吹了一聲類似鴿鳴的哨,哨聲一起,方才離去的鴿子很快便呼嘯而回。
然而,停在裴二手臂上的那只卻無動于衷。
裴修一副“你看我沒說錯”的表情看著晏長風。
晏長風嘴角一抽,懷疑這小母鴿子是個見臉下菜的色胚。
她直接伸手將這吃里扒外的小東西捉了回來,打算餓它兩頓長長記性。
裴修將解放的那只手負在身后,清清嗓子正色道:“二姑娘,今日早上家仆誤會了昨日姑娘的好意,出言不遜還請不要怪罪。”
晏長風沒想到這種一般人會當作沒發生過的事他居然就這樣說了出來,心里一怔。她這一晃神兒就被裴二少那張做什麼都能被原諒的臉給晃了眼。
怪不得犯了錯先生都不舍得罵,單看此人的臉,端的是瞧不出半點兒偽善之色,甚至還格外真誠,很容易讓人放下心防。
晏長風內心對此人的防備心水漲船高,面上越發客氣道:“玩笑話我怎麼會放在心上。”
“那便好。”裴修覺得她分明是放在心上了,卻也暫時無計可施,二姑娘比他想象中防備心重。
他一邊郁悶一邊自我安慰地想,倒也不是壞事,如今晏家未安,警覺些總是好的。
當然了,他還是更希望二姑娘不要對他這樣警覺。然而直到第二日離開,裴修再也沒得警覺的二姑娘一個正眼,只好揣著郁悶起程北歸。
晏長風陪著老爹一起將他們一行送到了運河碼頭,并動用了晏家的大船一路護送。
待船行遠,晏川行對女兒說:“大丈夫恩怨分明,裴家老二眼下對咱們有恩,不要讓未發生的仇怨左右。”
晏長風一怔,老爹明察秋毫,看出了她對裴二的針對,被這麼一提醒,心里那有些過了頭的狠立時冷了下來。
大姐的瘋癥以及家里接連發生的事像一根鞭子,狠狠抽著她往前走,恨不能事事趕在前頭,將那些危險扼殺于萌生之前。她確實過于警惕與緊張了,以至于先入為主地認為整個北都都是狼窩,看誰都隔著一層懷疑。
這實乃大忌,影響判斷不說,遇上段位高的人反而會適得其反。
“我知道了爹。”
晏長風深吸了口氣,讓身心松下來,一邊想著,回去得陪娘念兩遍經,修身養性。
可她這口氣還沒松到底,便有碼頭上的家仆匆匆跑來,道:“老爺,二姑娘,大長公主派的船來了,已經靠了岸,說話就要下船了!”
父女倆雙雙倒吸一口涼氣,互相對看一眼,各自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絕望。
完了,緊箍咒就快罩頂了!
第16章 北都來人
大長公主不管派誰來,對晏長風跟晏川行父女倆來說都是致命的,因為大長公主她老人家跟前兒就沒有一個省油的燈,回回來人都要給晏家上下整頓一番。
絕望歸絕望,父女倆還是得屁顛兒屁顛兒前去相迎,爭取從一開始就給來人留個好印象。
碼頭上停滿大小船只,大長公主那艘鶴立雞群,格外的高貴不凡。頭先下來的是一干隨侍,約莫有十人左右,而后是兩個侍女攙扶著一個嬤嬤,再后面還有兩個不認識的老先生。
這嬤嬤晏長風認得,是外祖母跟前兒最得力的掌事嬤嬤,若說來的人也分個貴賤高低,那這位嬤嬤無疑是最尊貴的,大長公主以下就是她了。
“完了爹,好日子這怕是到頭了。”
晏長風并非天不怕地不怕,這位厲嬤嬤就是她害怕的人之一。
厲嬤嬤嚴肅刻板,天生一張閻王臉,臉上的每一道褶都是照著規矩家法還有女誡長的,她作為總掌事嬤嬤,從公主府管到侯府,管到哪里都井井有條,本事確實有,嚇人也是真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