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長風嘴角抽搐。
蜀王讓裴二咳得肺疼,他顧不上搭理花廳里的人,心急火燎地拍著裴二后背,一邊絮叨:“我說不讓你吹風你不聽,江南的風多烈啊,那是你這身子骨能隨便吹的嗎……那什麼晏叔啊,我這兄弟老毛病犯了,是不是先安排房間休息一下?”
晏川行是個老狐貍,他一眼就看穿了這幾個年輕人在打什麼機鋒,便配合道:“老三,帶他們下去休息。”
晏長青正盯著章如煙繡鞋上的新花樣子瞧,聞言一愣。貴客的房間一應都是母親來安排,他這剛回家什麼都不知道,要往哪里帶?
但他打小懂得看眼色,見父親母親沒有表態,想來是有什麼不便說,于是打算引著兩位貴人先去西花廳。
剛要走,便聽章大公子追上來道:“貴人且慢走,不知貴人是什麼病癥,我家里有藥堂,內有名醫坐診……”
“大膽!”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蜀王的隨從攔下,“貴人的病也是你能問的?”
章家在揚州府是數一數二的大族,章大公子在當地面子十足,連官家的人都要禮讓三分,哪里受過這等呵斥,頓時有些下不來臺。
這時,章如煙裊裊行到哥哥身邊,先是朝蜀王的隨從甜甜一笑,又羞答答看了眼后面的兩位貴人。
正要為哥哥解釋幾句,卻見隨從們硬邦邦地朝她抬起手掌,“姑娘留步!”
章如煙那涂了三斤粉的臉頓時漲紅,不明白自己這是遭了什麼嫌棄。
江南的姑娘自有一番溫婉可人,章三小姐還多了幾分嬌憨甜美,平日里頗為討人喜歡。
可惜兩位貴人一個咳得即將升天,一個老媽子似的只顧著拍背,并不耐煩聽她說話,早就揚長而去。
隨從們自是緊隨主人,個個頂著一張公事公辦的臉,冷漠以對。
章家兄妹接連遭冷遇,兩張臉皮沒有一張掛得住,肉眼可見地黑了。
晏長青引著兩位貴人去了西花廳,親自開了門,道:“蜀王殿下,裴二公子,請先在此休息片刻。”
他又命候在此間的女侍去安排茶水,自己躬身引著兩位貴人上座。
裴修依舊咳得十分忘我,蜀王腦瓜子嗡嗡的,見他還沒有停止演戲的意思,只好加大手上的力度,用力猛拍他的后背一下,傳遞出“你差不多得了,意思兩聲就行了,我又不是沒聽懂人家的暗示”的意思。
晏二姑娘說那章家的兄妹特意請見,言外之意就是章家對他們的動向了如指掌。他二人一路護送晏川行回揚州府,并非公開身份,官府都不知道,小小的章家卻知道,未免過于別有用心了。
“咳咳……多謝殿下關懷。”裴修緩步落座,跟真的一樣又咳嗽兩聲,然后從身上拿出一只小瓷瓶,倒了一顆藥丸吞了,仿佛他真是犯了老毛病。
蜀王驚奇地看著他,一時居然分不清他是真病還是裝的。
正花廳里,貴人匆忙離開,章家兄妹尷尬之余又有些沒鬧明白。
“這……貴人身子骨似乎有點弱?”章如煙屬實沒見過穿那麼厚還能被江南八月的風吹出風寒的。
晏長風打完臉,又和顏悅色地幫他們找補:“可說呢,見了一陣風就這樣了,以后怕是連門也出不得。”
言外之意就是貴人基本上就是個廢人,攀上了八成也要守活寡。章如煙一聽如此,心里倒是舒服點了,這樣的人哪怕再貴也是不能嫁的。
至于另一個身份上又差了點——章如煙錯將蜀王認成了裴二少,畢竟裴少爺看起來更貴。
她這麼自我安慰一番,又覺得不那麼可惜了,橫豎年底爹爹就要安排她去北都,憑自己的容貌還愁嫁不進高門?
“那也罷了,既然貴人身子不適,我們就不打擾了。”章如煙又掛上了甜甜的笑容,拉著哥哥告了辭。
晏長風叫人裝了兩籠蟹給他們帶著,等他們一走,她的臉立刻沉了下來。
她沉聲問晏川行:“爹,蜀王二人來揚州府這一路可有公開身份?”
晏川行也正琢磨此事,“不曾,所以我納悶兒章家兩兄妹怎麼來得這樣巧。”
晏長風皺起眉,“難不成是咱們自家隊伍里的人泄露的。”
第10章 挑撥
“三少爺!”
西花廳內,晏長青正陪著蜀王跟裴二少喝茶,忽聽外面有丫頭大聲喚他,頗為冒失。
他放下茶盞起身,先是對兩位貴人告罪,然后匆匆走出花廳,對門外不懂禮數的丫頭低聲斥道:“你跑來這里喊什麼!”
來的這丫頭是瑤娘跟前的紅柳,她神色焦急,額頭上浮著一層薄汗,像是有什麼急事匆匆跑來的。
她見了晏長青便撲通跪下,泣聲道:“三少爺恕罪,我也是迫不得已啊,瑤娘被關進了懲戒堂,這幾日丁點消息也沒有,也不知是死是活,我實在擔心得緊,又不敢去求夫人小姐,聽聞少爺回府,我便不顧禮數匆忙趕來了,您且去求求夫人不要為難瑤娘吧!”
晏長青聞言腦子嗡一聲,他下意識地移步避開廳門,皺著眉低聲問:“姨娘她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