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南北收拾南溪遺物的時候,發現了一本日記,那本日記的內容大多與我有關,我從日記里能讀到她的愛,也包括她的自卑和糾結。
可是窮盡一生,我也無法再回應,再補償。
我摸摸南北的頭說,“南北,好好學習。”
南北重重點頭,“嗯,我會的。”
離開的時候,我去看望了她的母親。
她母親身體殘疾,長年躺在病床上,南北在外讀書,一直是她年邁的婆婆在照顧她的母親。
南溪出事那一年,我就來看過她們。那時看到如此艱難的家庭,我就完全能理解南溪那麼膽小卻在人龍混雜的酒吧里求生存的無奈,也能理解她為什麼在我面前會有那麼強烈的自卑。
她在走的那一刻一定是極度絕望的。否則她怎麼忍心扔下她的母親和妹妹。
如果后來我沒有喝醉,如果我在她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及時接了她的電話,會不會結果又不一樣呢?
這些年來,那種自責和愧疚一直糾纏著我。除了給他們經濟上的幫助,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贖罪。
......
從南溪的家鄉回來,沒多久就是端午節。
我平時不去父親那里,但過節的時候我還是會去的。
我知道,薛離出了那樣的事,他肯定不好受。我已經不像小時候那麼直白地恨他了。無論怎樣的恨都改變不了血濃于水的事實。
如今的我有了更多的理智,在商場上摸爬滾打,看慣了世人的冷漠和世故,當然也渴望一份帶著溫度的親情。
溫碧如包了粽子,我想起小時候,每年端午節,母親都會包粽子,明明自己身體不好。
可是她一直堅持,像是已經成了習慣。
其實每次她包那麼多,自己頂多吃上一兩個。
吃了一口手里熱氣騰騰的粽子,我心里突然覺得很傷感。
我知道,我再也找不回母親的味道了。
父親會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溫碧如叫他好幾次他也沒過來。溫碧如一邊包粽子一邊抹眼淚。
“往年阿離最喜歡吃我包的粽子了,今年他也吃不上了,過個節,他一個人孤零零的……”
孤零零的……
這世上,有很多人都是孤零零的。
離開時,我多要了兩個粽子帶走,把車開到了寬窄弄堂。
第245章 爭奪
下車后,我提著粽子,朝著漆黑的弄堂里走去。
我記得有一年端午節,我擰著粽子來過。自那以后,有很多年我都沒有再來了。
如今寬窄弄堂格外冷清,好像很多人都搬走了。
站在樓下,我抬頭望。
這一幢樓黑漆漆的,只有零星幾家燈亮著。
而沈瑜的家沒有燈光透出來。
我上樓,走到她家門口。
門上已經滿是灰塵,看樣子是很久都沒有人打開過了。
是搬家了嗎?還是嫁人了?
許亞非這幾年一直在國外,我一直沒有等到他的好消息。
所以兩個人走到一起真沒有那麼容易,影響的因素太多。比如家庭,比如前程。
如果真的嫁人了,她是嫁給了一個怎樣的人?過得幸福嗎?
我將粽子掛在她的門上。
這道門,我一直都沒有勇氣扣開過。現如今,且不說我更加沒有資格,也是沒有機會了。
我靠著墻,點燃一根煙,開始細想曾經種種。
我對沈瑜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我不知道。
暗戀嗎?我沒有資格。
我對南溪有愧,而對沈瑜,我連愧意和贖罪都不敢明目張膽。
......
又過了許久,我以為再也沒機會見到沈瑜了。可是她就那麼突然地出現在我眼前。
在山頂上的時候,其實第一眼我并沒有認出她。因為她實在太狼狽,凌亂頭發遮住了她的臉,滿身臟污。我完全不能把這樣一個狼狽的女人與她聯系起來。
可是在她抬頭的那一刻,只一個受傷又絕望的眼神,我認出來了。
是她?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里?又怎麼會弄成這副樣子?
這相遇來的太突然,我有些慌。
見她沉默不說話,我幾乎是逃離般地騎走了。
這些年來,我已經學會了波瀾不驚。可她的突然出現令我鎮定不了。
我停下來,聽見了她的哭聲,她哭得那麼傷心,那麼絕望。
我逃避了這麼多年,老天爺終于安排我們相遇,一切就像是上天注定。就順從天意吧。
我調轉車頭回去,做出初遇般的從容淡定,以掩飾我心中的慌亂。
我當個好心人送她去醫院,聽見她給朋友打電話,聯想她當時的狼狽,以及她匆匆掛掉電話以后,哭得那麼傷心的樣子。
我知道一點,她的孩子沒了。
我試圖用抽煙來掩飾那份慌亂的愁緒。
可當我去洗車時,望著副駕駛座位上那一團血紅,我暴躁的情緒攀升到頂點,捏緊的拳頭一下子砸在車身上。
“薛總,您,您怎麼了?”
洗車小弟很忐忑不安地望著我。
我擺擺手,走到一邊,點起一支煙來。
洗好車,我坐在車里,不知道該去哪里。
當天晚上回去,我沖了一個冷水澡。
冰冷的水流過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我想讓這冰冷的刺激讓我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