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從房間里溜出來,我很快看到父親等車回來了,跟他一起下車的還有那個女人,他們兩個人一同進了房間。
第二天我又找機會把錄音機給取了回來。
錄下的內容不是我想要的,但卻足夠讓我震驚。
關于石廠發生的那場事故,我是有聽說的。但我從未以為這事和我父親有什麼關系。因為他似乎并沒有受到這件事的影響,可沒想到原來真相是這樣,那麼殘酷。
我承認父親一直就給我一種不靠譜的形象。但我認為他只是不靠譜而已,沒想到他還這麼殘忍惡毒。是他毀了沈瑜原本幸福的家庭,讓我在每次遇見沈瑜時都有一種強烈的負罪感和愧疚。
如今他對母親的冷漠,對我的冷漠,對這個家庭的冷漠,讓我對他真的失望了。
站在窗前,我望著夜色深處,陷入了迷茫。
第二天是星期六,我去爺爺那里給我母親拿藥。
爺爺一直知道母親的身體,母親的藥方也一直爺爺開的。我沒敢告訴爺爺,昨天母親吐血了,不想讓他擔心。但我是真的很擔心的。
爺爺戴著眼鏡,在認真地寫藥方。
我想了想說,“爺爺,今天我在書上看到一個故事。”
爺爺筆下不停,笑問,“什麼故事。”
于是我便把這個故事的大概內容講給他聽。
春秋時,衛國大夫石碏曾經勸諫衛莊公,希望教育好莊公之子州吁。莊公死后,衛桓公即位,州吁與石碏之子石厚密謀殺害桓公篡位,為確保王位坐穩,派石厚去請教石碏。石碏恨兒子大逆不道,設計讓陳國陳桓公除掉了州吁與石厚。
爺爺寫完藥方擱下筆,笑著說,“這是春秋時衛國大夫石蠟大義滅親的故事。”
我知道爺爺平時喜歡看書,一定會知道這個故事。
我問,“爺爺,現實生活中真的有這樣的人嗎?”
爺爺繼續開藥方,笑著說,“這還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爺爺把藥方遞給我的時候,多了一張。
他說,“這是你爸偏頭痛的藥方。”
我心里五味雜陳,捏著藥方看著爺爺。
“爺爺,你還是很關心爸爸的。”
爺爺嘆了一口氣說,“他再怎麼混賬,也是我的兒子啊。”
所以他怎麼混帳,也是我的父親,我們之間的血脈關系,是無法更改的事實。
我拐彎抹角地問,“爺爺,我有一個同學,他的親戚染上了毒癮,怎麼才能戒掉呢?”
爺爺指著我,警告說,“毒這種東西,千萬不能碰,一旦染上是很難戒掉的,需要很強大的意志力。”
強大的意志力,這種東西他有嗎?如果他有強大的意志力,就不至于背叛母親,被判家庭。
如果他沒有強大的意志力,那我只好用外力了。
秋天,幾個學校聯合組織秋游,參加一個爬山活動。
我在幸福小學的隊伍里望了一圈兒,沒有看到那個女孩的身影,但我卻看到了另一個人。
那個經常與我父親和那個女人一起出現的男孩。
由于人數太多,山有很大,路況也復雜,老師根本就看不過來。于是老師讓我們中學生一帶一地帶著那些小學生。
在我的指使下,幾個男孩兒把那個男孩兒帶進了一個山洞里。
那個山洞在山壁上,爬上去很困難,下來更困難,需要彼此幫助。
山洞很深,很黑。
大家打著探險的旗號,一起走進山洞,等把那男孩帶到山洞深處,幾個悄悄地退了出來,只留了那個男孩一個人在山洞里。
那男孩好像上四年級,性子有點頑劣。但是畢竟年齡不大,估計一個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洞里肯定會嚇到。
我覺得這一刻的自己真是有點壞,可心里卻有一絲絲的痛快。
后來大家集合了,老師清點人數,仍然沒有看到那個男孩回來。他們找到了于老師,于老師是我們中學的老師,當時我才知道,于老師是他的父親。
我跟于老師一個學校,這兩年對他也有一定的印象,他算得上是一個好老師。
看著他焦急的樣子,我有些不安。但是我始終沒有站出來說出事情的真相。
后來他們甚至還通知男孩的母親,她來的時候急得直哭。
然后她在學生隊伍里看到了我,她應該是認識我的,看她那個狐疑的眼神,仿佛已經在懷疑這件事是我做的。
后來大家上山去找,找進了那個山洞,找到了那個男孩。
他眼睛都哭腫了,被找到以后還在不停地抽泣。
他不知道這件事是我干的,找到之后也沒人再追究。
但我已經有些后悔做了這樣一件壞事。
說到底他也是無辜的,我又何必把氣撒在他的身上?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很意外的是父親竟然坐在家里。
這幾年他要麼不回家,要麼回家很晚,還很少有這麼早回來的時候。
我看他臉色不對,背著書包就準備回房間。
可他叫住了我,我走過去,他直接就狠狠打了我一巴掌。
我想他大概是知道了今天的事,我知道我有錯。所以我沒有反抗,硬生生地挨下了這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