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爺爺。”
許亞非也說,“謝謝爺爺。”
我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對爺爺來說,這是他的心意,我們開心接受,他或許才會開心。
說起遺產,爺爺沒提到薛伯榮,更沒提到薛離,溫碧如似是有些不爽,但是她只能隱忍不發。
當天,薛伯榮和溫碧如沒吃晚飯就離開了,我們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才走。
我提議把爺爺接到南城去,跟我們住在一起,他畢竟身體已經不好了,再一個人我不太放心。
可是爺爺堅持不去,說他還是喜歡一個人,自在。
后來在回去的路上,薛度云跟我說,其實他早就提過讓爺爺跟他住在一起,爺爺拒絕了,他喜歡過田園寧靜的生活。
他說,爺爺日子已經不長了,就隨他吧,只要他開心就好。
送我們離開的時候,爺爺從車窗外伸手進來,摸了摸孩子的臉。雖然在笑,可我就是覺得很傷感,鼻子一直酸酸的。
車子啟動,我從車窗望出去。
爺爺穿著一件老式的白襯衣。雖然年老,但身形并不佝僂,瞧著還算硬朗。
就是這樣一個一動不動目送的影子,讓我的眼淚一下子滾落了出來。
在我的記憶里,我所得到過的親情很有限,爺爺是我成年以后,唯一讓我感受過長輩慈愛的人。莊夫人也對我很好,但那種愛又是不同的,她更多的是引領我成長。
在那一刻,我只有一個愿望,希望我們還可以陪爺爺過中秋,過春節,來年的端午節,還能陪著爺爺一起過。那時,兩個孩子都已經滿地跑了呢,孩子們圍著爺爺跑著笑著,爺爺就那麼慈愛地望著他們,叮囑他們慢點兒,那畫面想想都覺得好溫馨。
幾天后,于倩到辦公室來找我。
不似往日穿著工作裝的嚴謹,她今天穿著一條米黃色的裙子,披散著微卷的頭發,露著一雙非常修長白凈的退。
這是自那天晚上被她撞見許亞非酒后失控后,我第一次見她。
之后她開著車,我們去了海邊。
在沙灘上漫步,海風輕拂,帶著潮濕的,咸咸的味道。吹著我們的頭發,裙擺。
“聽亞非說端午節你出差去了?”
我找著話題,來打破這份略微尷尬的沉默。
“是啊,去了一趟北京。”她含笑說。
我們沿著海邊走了一會兒,在沙灘上坐了下來。
我想想,還是應該向她解釋一下。畢竟他們都快結婚了,我不希望她的心里有什麼疙瘩。
“于倩,我知道那天晚上你肯定很生氣,但是我和許亞非……”
“你不用解釋的,我知道。”
于倩把手指插進頭發里,將頭發順到腦后。
她望著海面,淡淡地說,“沈瑜,誠實地講,其實我曾經真的有在心里小小地討厭過你。甚至在你突然離開之后,我有種慶幸的感覺,總覺得他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地淡忘你。”
“其實我從前是一個挺傲氣的人,從不肯放低自己。可在亞非的面前,我已經做了我從前不會做,不可能做的一切。可他就像是一塊頑石一樣。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沈瑜,我真的用盡了全力,可我打動不了他,所以我準備放棄了。”
聽見她聲音微微有些異樣,我看過去,才發現眼淚已從她的眼眶里無聲地滑落了出來,她胡亂抹掉,可眼淚來得洶涌,像是壓抑了許久的委屈突然間都爆發了出來。
從她的語氣,我聽到了深深的絕望。
“可再過幾天,你們就要結婚了。”
于倩搖頭,“雖然我很想跟他在一起,但是這樣的婚姻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想勉強他,更不想勉強我自己。我已經買好了明天飛往洛杉磯的機票。”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這個婚結不結,以后幸福不幸福,誰也不知道,我沒辦法勸她堅持或者放棄。
“亞非知道嗎?”我問。
于倩點頭,“我已經跟他談過了,他當然尊重我的選擇,這就是他的人格,也是我欣賞他的地方。”
“那你走了,于老師怎麼辦?他只有你了。”我說。
于倩抹掉淚水,望著無盡的海面笑了。
“我爸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有一群孩子。他拒絕了很多次升遷的機會,半年前主動調去柏水山區支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相信他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只要他開心就好。我這樣一走,確實對不起我爸,這麼多年來,辜負了他的養育和栽培,沒有盡到一點兒孝心。不過,也不用說得這麼悲觀,我又不是不回來了,或許有一天,我釋懷了,見到他的時候再也不痛,又或許我找到了真正屬于我的那份真愛,就回來了。”
也許于倩的選擇是對的吧,畢竟,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走進一段看不到未來的婚姻,這對她來說不公平。
我理解地點頭,“于倩,無論怎樣,我都祝福你,希望你能找到屬于你的快樂和幸福。”
于倩側過頭來看我,海風吹亂了她的頭發。
淚痕未干,可她笑得很真實。
“也許會吧,我才不信老天爺每次都對我那麼差。”
于倩把于老師現在的地址告訴了我,希望我有時間可以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