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我險些站不穩,卻強自鎮定不讓自己露出絲毫的情緒。
薛度云慢悠悠從兜里掏出一只香煙,點燃時說,“那挑個時間去把手續辦了。”
我悄悄咽下喉頭的一絲腥甜,輕聲說,“好。”
他夾著煙的那只手像是僵了一下,過了一會兒,他換用纏紗布的手夾煙,另一只手伸進兜里,再拿出來時手里多了一串珍珠項鏈。
我認得,那是上次我們一起送去返修的那一條。
“看來這個也沒用了。”
下一秒,珍珠項鏈從他的手里飛了出去,精準地落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里。
這一刻我心里好痛。
其實在他抬手的那一秒,我已經知道他要做什麼,我甚至有一種想要從他手里奪下來的一股沖動,可我終是沒有這麼做。
扔完了項鏈,薛度云轉身決絕地離開,留給我一個極度殘忍的背影。
可我的眼里只有他手上的紗布,那紅色的面積在迅速地擴大,我不是一個暈血的人,卻感到內心鈍痛,頭暈目眩。
“沈瑜,走吧。”
這邊的車窗被打開,何旭的聲音喚回了我的神智。
做戲做全套,我最終還是上了何旭的車。我從后視鏡里看到,薛度云的車很快就調頭絕塵而去。
路上,何旭的手伸過來握我的手。
“沈瑜,謝謝你愿意給我機會,我會好好對你的,相信我。”
我記得離婚的那一天,我對何旭說過,“如果有一天,全世界都不要你了,記得還有我,我也不要你。”
這話他大概忘了,可能也只有像他這麼厚顏無恥的人才能有這份自信,以為狠狠傷害過后,只要他肯回頭,輕輕一抹就可以把傷口抹平。
我盡管很恨,可為了讓這戲看起來逼真,我想我還得繼續演下去。
我由著他握著,輕輕「嗯」了一聲,指著前面的一個超市。
“就在這兒下吧,我去買點東西。”
何旭停下車說,“那我等你。”
我說,“不用了,你先走吧,呆會兒我自己打車回去。”
何旭點頭,“那好,你自己小心一點。”
我往超市里走,看見何旭的車離開后,我立刻打了一輛車返回華山醫院。
下了車,我二話不說就找到剛才那個垃圾桶,顧不上臟就伸手進去翻。
負責這一片的環衛大叔知道我丟了東西以后,也幫我把垃圾桶里的東西全倒出來,我像是乞丐似的,蹲在地上翻垃圾。
這會兒正好是下班時間,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各種指指點點我都顧不上,因為我找不到。
那串珍珠項鏈并不是很小的東西,應該一眼就能看到了,可是我翻遍了都沒有。
我明明親眼看到薛度云扔進去的,難道剛才已經被別人撿走了嗎?
找不回珍珠項鏈,就像是預示著我和薛度云之間也再也回不去了。
我蹲在地上,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
很快,身邊出現一雙干凈的黑皮鞋,一只白凈的手將我從地上拉了起來。
我瞥見深灰色的西裝一角便知道是許亞非。
他不嫌我手臟,也不顧旁人的眼光,拉著我的手,回到醫院的洗手間里,打開水龍頭幫我把手洗干凈。
“在找什麼?”他一邊洗一邊問。
我平靜地搖搖頭,“有些東西一旦丟失了,就再也找不回了。”
洗完手后,許亞非送我回家。
許亞非開車比薛度云要溫和許多,亦如他給人的感覺。
路上,他說,“沈瑜,放不下,就不要放,順從自己的心。”
他雖然不知道我在找什麼,大概也猜到我是因為什麼這麼反常。
我幽幽地望著窗外,“本來就錯了,不能一錯再錯。”
許亞非修長的手指輕輕敲著方向盤,唇角抿著的弧度略帶苦澀。
“感情的事有什麼對錯可言呢?有時候不就是明知不可能,可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嗎?”
許亞非時而看起來特別純粹簡單,時而給我的感覺又像是經歷了很多的人,只是他的滄桑藏得很深,被他陽光溫暖的外表掩蓋了。
到了地點,我下車時,他慢慢地抽出一支煙。
“你先回去吧,我抽一支煙再走。”
直到我走進弄堂深處回頭,許亞非的車依然停在路口沒有離開。
第二天早上,我走出弄堂口,一眼看到了何旭的車。
他從半開的車窗里看向我,“我來接你上班。”
呵,倒是很殷勤!
我沒多考慮便坐入了副駕駛室內。
有免費的車不坐白不坐!
昨天許亞非在醫院門口的行為好多人都看見了,今天一到醫院,各種非議又是滿天飛,為了日子好過一點,我只好暫時拿何旭來當擋箭牌。
中午時,何旭來找我,說想和我一起吃頓飯,我拒絕了。
我只當是演戲,而他明顯很認真。當然,他內心到底打著什麼算盤,我就不知道了。
快下班時,許亞非打電話給我,也說想請我吃晚飯,我想著那些流言蜚語,本能是拒絕的,可又不好直接拒絕,他是一個讓人不忍拒絕的人。
“對不起,我有約了。”我只好用這個理由去搪塞他。
電話那頭的他略顯失望地笑笑,“那好吧,看來下次我得趕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