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一指：“就是尾巴上那個中年女人。”

　　高老師穿著洗花白的深藍色工裝，褲腿處盡是泥點子，腳上布鞋后跟也缺了小半截，走路時候腳后跟時不時磨在地上。

　　“不是說部隊會幫她兜底嗎？”宋巧記得上回蘇鐘軍就這樣給她解釋的。

　　小張這種小戰士哪曉得上頭的意思，他們營長對他再好，和他關系再親近，他也知道有些事不該知道，也不該問。

　　“嫂子上車吧。”

　　沒想到在這種方式下見到高老師，頓時氣氛有些尷尬。

　　車上，林倩低聲問高老師咋了？

　　宋巧不敢對視林倩，她不知道如何給她講解，總不能說高老師是因為成分問題，現在在改造？那不是戳林倩的心窩子，現在林倩比她記憶中的林倩要敏感許多，所以宋巧裝作沒聽見。

　　前方的小張卻無奈嘆口氣。

　　“高老師是漁霸的女兒，現在和下鄉的知青一塊在改造呢，聽說島上的知青都是因為成分不好才被分到島上的。”

　　因為他們在部隊，一日三餐都是有保證的。但是漁民就不一定，島上除了在副食廠上班的漁民，其他的都是靠海吃海，又加上外頭局勢混亂，今年能不能有個溫飽還倆說。

　　這樣一來，這群外來的知青一天能不能吃上一頓好的、飽的都成問題。

　　林倩聽完臉色煞白，沒想到成分論的處罰如此嚴苛，她頓時就想到紅星鎮下鄉對接地兒是西北林場，瞬間她手腳冰涼。要是自己下鄉，沒準還會被分到更加嚴酷的地方。

　　見她不對勁，宋巧立馬撫上她的手背，一下一下輕輕拍打著，小姑子溫熱掌心溫度讓林倩回了神。

　　“嫂子，開窗透會氣兒。”宋巧音調拔高一度，似乎想讓林倩聽見自己的聲音清醒清醒。

　　剛到家屬院就碰見下班回來的劉悅，她臉色不大好，人也在走神，宋巧在車上叫她幾聲，她都沒聽見。

　　這人不對勁！

　　“小張，你送我嫂子先回去，我給劉悅說會話。”

　　直覺告訴自己劉悅的表妹就是謝冉冉，她得問問清楚兩人是怎麼認識的，咋認了對方做表妹。

　　“叫你半天了，你想啥？”宋巧跑過來攔住劉悅。

　　抬頭的劉悅卻把宋巧嚇了一跳，一臉憔悴就不說了，眼下還掛著碩大的黑眼圈，襯得人老了幾歲。

　　“這才兩三天沒見，你這是咋了？遇見啥事了？”宋巧扶著她到旁邊的樹蔭下，樹下有個大石頭，老人孩子沒事就喜歡在這樹下乘涼，現在石頭光滑就跟石板凳一樣。

　　兩人剛坐下，宋巧就感受到劉悅死死捏住自己的手掌，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巧兒啊，我做錯事了。”劉悅覺得渾身發冷，抽開被握住的手，環抱著自己，可就這樣還是止不住的顫抖。

　　“是不是你表妹的事？”宋巧試探地問。

　　話音剛落，對方瞪大眼睛愕然看著她，可是眼里早就因害怕而沒了光。

　　看來自己是猜準了，宋巧無奈地搖搖頭，然后對她說了實話：“你表妹我應該認識，是我們老家的人，之前我倆有些矛盾，她搶走我的工作害我差點下鄉，后面是蘇鐘軍幫我解決這件事。”

　　劉悅聽完一個激靈，不可置信搖搖頭，可有些事情卻對得上。

　　“她說是老家的工作被有權力的人收回，想讓我幫她找個當兵的，她只有嫁人還不會下鄉。”

　　現在回想，當時磚廠能同意確實是看著蘇鐘軍的面上。對于他們來說蘇鐘軍就是有權力的人。

　　八九不離十就是謝冉冉。

　　“所以你謊稱她是表妹帶著她上島？”宋巧又問。

　　“當時在濱海市遇著她的時候，她就跟個小乞丐一樣，可說起話來斯斯文文的，我才曉得她讀過書，又心疼她的遭遇，想著她有學歷、有樣貌，給她找個男人不難，能幫一個是一個。”

　　看得出來劉悅是善良的人，上回聊得高老師，她也是一臉惋惜，面對同樣困境的謝冉冉，她很容易動惻隱之心。

　　可就是沒啥腦子，現在是沒有介紹信就出不了門的年代，謝冉冉一個姑娘家大費周章跑到濱海市就為了嫁人？這種借口仔細一想便知道是假的。

　　不過現在劉悅應該虛弱許多，宋巧不想再刺激她。

　　“你是怎麼發現她古怪的？”

　　說到這里，劉悅臉色一紅，有些開不了口，她擔憂宋巧笑話她。

　　“你不想說就不用說，現在謝冉冉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

　　劉悅感激宋巧沒有問到底，那種惡心人的私事她實在張不了口，這會的話題她張了張嘴，最后鼓起勇氣說了出來。

　　“她昨兒偷跑去和莫團長扯證了。“

　　“啊？”找的丈夫比兩人丈夫的級別還要高。

　　“她沒介紹信，咋和對方領證的？”

　　這就是劉悅擔心的地方，之前她為了帶謝冉冉上島，拿出之前沒用掉的介紹信，用小刀輕輕扣掉自己的名字，然后補上謝冉冉的名字。

　　沒想到這人沒用，一路上都是貼著自己不離半步，路上的工作人員見自己是軍屬，又見她聲稱謝冉冉是自己親戚，根本就沒查謝冉冉的證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