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遲徽的臉淹沒在濃霧的深處,“你懷疑對了,是動我和我父親。”
方安意的手驀地一松,牛皮袋掉在地板上,封口滑出一張長方形的票。
梁遲徽目光也定格那張票上。
“我...買了船票,去外省的,港口的工作人員不檢查這艘船的乘客,直接放行。”
他皺眉,“什麼船。”
“市里考察團的船,七天六晚。”方安意蹲下撿起票,遞給他,“經停四個省,十五座城市,總有安全的地方。”
梁遲徽目光移向她面孔,“你怎麼買的。”
她支支吾吾,“我爸爸在考察團名單,我媽媽陪同...”
“你盜取了你父母的名額,是嗎。”
方安意一言不發。
“哪天?”
“明天。”
梁遲徽笑了一聲,“方小姐,我沒想到你會這樣。”
方安意慌極了,“我自作聰明惹你不高興了嗎?”
“不。”他站姿筆挺,逆著一束灼白清亮的光,“多謝你。”
她長吁口氣,“你逃吧。”
“我逃什麼?”梁遲徽笑聲加重,“我頂替了你父母的名額出省,東窗事發的后果是什麼,你清楚嗎?”
方安意搖頭,“票是丟了...”
“恰好丟在我手里,你父親的上級會相信嗎?”
她仰起頭。
四目相對,梁遲徽把那張票塞回方安意的包里,“我讓助理送你回方家。”
范助理在走廊聽到召喚,推門而入,“方小姐,我送您。”
方安意望了一眼他,又望了一眼船票,“你不要嗎?”
他仍舊含笑拒絕,“不需要。”
梁遲徽使了個眼色,范助理催促,“方小姐,請吧。”
“我之前問過你,那時你不了解我,你現在應該了解我的真心了。”方安意鼓足勇氣,“我再問你一次,假如沒有何小姐,你會選擇我嗎?”
梁遲徽沒任何猶豫,“不會。”
盡管方安意有心理準備了,可是「不會」兩個字涌入耳朵,她心尖還是揪了揪。
“理由呢。”
男人撣了撣煙灰,心思似乎飄遠了,只敷衍她,“道不同不相為謀。”
“何小姐和你是同道嗎?”
“不是。”
方安意眼底的疑惑和希冀,全部黯了,“并沒有所謂的道不同,只有沒眼緣,不喜歡,對嗎?”
梁遲徽徹底掐滅了那支煙,“對。”
方安意噙著淚苦笑,“我懂了。”
書房門掩住。
梁遲徽坐下深思。
凌晨秘密開會,動梁家。
二房在泰國的資金流水勢必是瞞不住了,十有八九,梁延章、倪紅、佟二之中的一個人招供了,甚至是三個人一起招了。
梁遲徽面無表情,在晨光里續燃了第二根煙。
......
何桑醒來時,墻角的椅子上籠罩著一抹暗影。
她凝神,仔細辨認,頎長英挺的輪廓倚著扶手,窗紗縫隙透進的光掠過,輪廓終于動了動。
“睡飽了?”
何桑一顫,“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六點。”
她拿起床頭的手機,錯愕不已,“十一點了,你待多久了?”
“一上午。”
何桑撐著床沿起來,“我睡了一上午嗎。”
她頭暈,起得猛了,又栽倒在床上。
梁遲徽走過去,抱住她,枕在自己胸口,一寸寸梳理她凌亂的長發,“肚子還疼嗎?”
何桑略微收腹,感受了一下,“不疼了。”
“昨晚難受嗎?”雖然梁遲徽厭棄孩子,但確實盡職盡責了,起碼在明面,承擔了名義上的丈夫和父親應有的義務,衣食補品、生活環境一律是無可挑剔的優渥。
幾百塊一斤的水果,幾萬塊一斤的燕窩,剩下吃不了的,統統給保姆吃了,她一定食用當天特供的,現煮的。
“好多了。”
梁遲徽一手攬住她,一手在她頭頂摸索,“如果這是我的孩子,你會珍視嗎?”
何桑一僵。
男人耐著性子挽起她長發,仿佛云淡風輕,又仿佛格外執著,“會嗎?”
她吞咽唾沫,壓一壓心頭的不詳,“會。”
“我一向深惡痛絕背叛我,欺騙我。”梁遲徽停頓了一秒,“不過你欺騙我,講一句美好的甜言蜜語,我很享受,很樂于聽。”
何桑一動不動,任由他擺弄自己的頭發。
他梳完,滿意欣賞著成果,“我新學的盤發。”
第409章 有多想?
何桑下床,照鏡子。
是一款類似宋代的發髻,發型很散,低髻,耳鬢垂下兩縷,珍珠發釵挽了一半,發繩扎了一半,靈動,溫婉,配上她這條月光白的綢緞睡裙,清新不可方物。
梁家的男人審美嗜好一致。
明媚水靈的,不妖艷不花哨的。
梁紀深也經常定制這種類型的衣服,發飾,打扮她。
“你從哪學的?”
“古書籍。”
何桑不信,“什麼古書教梳發型的?”
梁遲徽不隱瞞她,“《宋代民間志》,古玩城的書攤淘換的野史。”
“你讀野史啊。”她指尖觸碰發簪,頭部鑲嵌了紫色的珍珠,尾部是小白珠的流蘇,青玉的簪骨,涼絲絲的,柔潤細膩。
梁遲徽挑選珠寶喜歡別出心裁,獨一無二的創意,在市面上從不撞款,而且質感品味極佳,何桑每次在場合上佩戴,一定引發闊太圈的轟動。當然,轟動的不僅僅是價格名貴,主要是梁遲徽對妻子的態度,如此矜貴富庶的男人,百般花心思花精力哄女人開心,不眼紅是假的。
何桑撫摸著簪子,梁遲徽撫摸著她,她額頭的小卷毛翹起,像后院的那只羊駝,格外討人憐,他一時心軟,“是不是在家里無聊?”
她不吭聲。
梁遲徽待她是足夠有耐心的,偶爾有火氣,盡量留在公司,留給下屬,回到公館在她面前,總是好好先生的克制感,儒雅的人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