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無罪釋放,他恢復了自由,會清理掉所有殘留的罪證。因此老三向省里保證,親自攻破梁延章,追回梁家在境外的資產。省里只顧大局,至于梁紀深個人違不違規,在百億贓款面前不值一提。”
律師詫異于梁遲徽看透了玄機,“三公子成功了,趙凱再接手審訊,是市局的功勞。假如失敗了,趙凱自始至終沒有和梁延章正面沖突,這場風波演變成梁家的內訌,趙凱允許市局以外的人員擅自進出,挨個處分,最多降職,三公子承擔主要責任,外界影響很小。”
梁遲徽笑了一聲,“你不算太愚蠢。”
律師也笑,“本來佟二失蹤,他們束手無策,可梁延章自己認罪了,這是咱們的大麻煩。即使抓不到佟二,也能定罪逮捕。”
“佟二既然沒用處了,拿他哄一哄何桑。”
律師明白了,“送去市局嗎?”
“嗯。”
“他...嘴巴嚴實嗎?”
梁遲徽挪椅子站起,“佟二是必死無疑的罪,他沒有妻兒,兄弟相依為命,佟大如今逃不掉牢獄之災,大嫂是最后的親人了,他只求大嫂衣食無憂,余生安穩,為什麼不嚴實呢?我平安,才有他大嫂的平安。”
律師點頭,“那您安心吧。”
梁遲徽走出書房,推開主臥門。
何桑趴在床中央睡著,她總是趴姿,一個姿勢睡到天亮。
他放慢了腳步,盡量無聲無息地靠近。
長發從床沿搖曳傾瀉,仿佛一泓清泉之上,一層粼粼的水光。
溫柔得沒骨頭,沒氣力。
梁遲徽坐下,掏出口袋里硬邦邦的物件,是她還給他,被他扔掉,又撿回的婚戒。
他輕輕套入何桑的無名指。
皎潔的珠鉆,如玉的她。
梁遲徽撫摸著。
......
第二天上午,姚文姬和梁延章見了一面。
梁紀深趕到市局是十點,透過四四方方的窗戶,一男一女,一坐一站。
趙凱和幾名下屬在隔壁戴著監聽器,梁延章的房間是一堵墻,而趙凱的視野是一扇落地窗。
市、區局專屬定制的單面可視玻璃。
“我的下場不會太好。”梁延章凄慘一笑,“文姬,這輩子我補償不了你了。”
“你下輩子也補償不了我。”姚文姬拍著自己胸口,“因為你,我放棄了曾經的摯愛,失去了清白,婚姻,女人最在乎的東西統統毀在你手上,你罪大惡極,死有余辜。”
梁延章下巴的肌肉在抽搐痙攣。
“遲徽爭氣,他在商場的心機謀略遠勝過梁璟和梁紀深,你不喜歡他,也不得不培養他。你心知肚明,梁氏集團交給他才會蒸蒸日上,老大和老三適合從政,不是經商的好苗子。”姚文姬一步步逼近他,“我背叛你,是你我之間的恩怨,你沖遲徽撒氣,他自幼在老宅生活得戰戰兢兢,一次又一次的親子鑒定,你想過他長大以后的顏面嗎?保鏢,傭人,親戚,哪個不是拜高踩低?你不重視他,外人會善待我的兒子嗎?他們奚落欺凌遲徽,討紀席蘭的歡心,她高興了,吹一吹你的枕邊風,漲漲薪水,獲取好處,于是他們變本加厲。”
梁延章身軀佝僂著,蒼老了不少。
“我對你們母子有愧...”
姚文姬鄙夷笑,“你愛我嗎?”
“愛。”
“不,你愛的不是我,不是紀席蘭,你經歷了那麼多女人,你愛過誰?你只愛自己的私心,愛你的勝負欲。”
姚文姬痛快笑著,“你的梁家,你的心血,我賠上整整三十三年的青春,侵吞得一分不剩了。”
趙凱神情冷肅,摁下錄音鍵。
“老三有天大的本事也追不回,幾百億泰銖在一個緬甸籍男人的地盤,你知道交接流程多麼復雜嗎?”
趙凱直勾勾盯著玻璃那邊的姚文姬。
“延章,好歹夫妻一場,我替你惋惜呀。你辛苦了一生,到頭來,你的錢、你的家產改名換姓,你的兒子以你為恥,你后悔嗎?翁瓊是真心愛你的,翁家是真心扶持你,梁璟和老三是真心孝順你,你眼瞎,心盲,活該落得今天的境地。”
梁延章目光呆滯,空洞。
趙凱吩咐警員,“把姚文姬帶回去。”
警員押著姚文姬出來,梁紀深走進去,戾氣揪住梁延章的衣領,眼神凜冽決絕,“何桑懷孕了。”
“梁遲徽有可能挾持她出境。”
“大哥年近四十歲無欲無求,梁遲徽自身難保,更指望不上他結婚生子,我整頓完中海集團,老張安排執行一個秘密任務,風險未知。何桑肚子里大概率是梁家唯一的血脈了,是你唯一的子孫。”
這三句話,平地驚雷。
梁延章渾濁的瞳仁泛起一抹亮光,“多大了?”
“一個多月。”
“保得住嗎?”
梁紀深面無表情,“你希望保住嗎?”
椅子嘎吱嘎吱尖銳地響,他激動得語無倫次,“梁家子孫薄...老三,千萬保住梁家的長孫。”
“梁遲徽是梁氏集團的現任董事長,你為了集團不破產,股票不暴跌,不肯供出他。何桑懷著我的骨血,梁遲徽容得下我的孩子嗎?姚文姬容得下你的長孫嗎?”
字字插在梁延章的心口,他面如死灰。
“梁氏集團,長孫,你選擇一個。”梁紀深拉開門,背對他,“下午趙凱正式提審你,全程開啟審訊記錄儀,我沒資格在場,你好好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