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遲徽喚她的名字,她后半句戛然而止在舌尖。
他神色諱莫如深,“我希望你明白,我接受老三的女人,出于感情和征服的天性,我僅僅接受女人。”
何桑一動不動。
梁遲徽笑著,挽起她鬢角的發絲,整理服帖,“我相信是一個誤會,那樣最好了。”
......
車停在燕山大酒樓,朝南的大禮堂正在公開迎客。
禮堂隆重,端莊,胡桃木色的中式布局,冥壽屬于喪宴,環境不免要深沉低調。
外場的賓客十分安靜,偌大的廳堂只回蕩著零零星星的交談聲。
何桑跟隨梁遲徽跨過第一道門檻。與此同時,梁紀深從另一扇門也入場。
他穿著肅穆的黑西裝,黑皮鞋,白色胸花,短發梳理得整齊光亮,一絲不茍。腕表、胸針、包括顏色靚麗的領帶和袖扣,一律摘掉了。
大約太單調沉悶了,梁紀深特意配戴了一副嶄新的金絲邊眼鏡,他鼻骨高,濃眉深目,過于硬朗成熟了,稍作收斂,多幾分清雋斯文。
梁家的男人一貫講究體面,格局,父親原配夫人的冥壽,梁紀深也好,梁遲徽也罷,在眾目睽睽之下做足了表面功夫。
衣著,態度,言辭,無可挑剔。
何桑最后一次見梁紀深,在麗江會所的停車坪。
梁遲徽神志不清纏抱著她,梁紀深的車一閃而過。
她至今沒時機澄清那一幕。
估計他的心結也沒解開。
第369章 恩愛
梁紀深降了一級,在冀省的地位也非同一般,中海集團的馮董事長離世后,職務虛懸。不論梁紀深作為總經理或是副總經理,都是實權上的一把手。
巴結他的同僚并未減少。
候場的賓客過去打招呼,他來者不拒,認識的多聊,不認識的禮貌頷首,點到為止。
一部分私企老總圍攏梁遲徽攀談,一小部分和梁家完全無交集。反而在商場結怨的同行,聚在大門的入口處竊竊私語。不來,太小氣,和死人記恩怨,不免沒度量了。何況梁家不地道,翁家畢竟是華人富商之光,他們出席是給翁家面子。
“好大的排場。”一名闊太太唏噓,“翁瓊死多少年了,這副陣仗是不是多此一舉了?”
她的丈夫不屑笑,“這些年姚文姬和紀席蘭出盡風頭,翁家私下很不滿。姚文姬當梁夫人那五年,生日宴的流水席八百桌,紀席蘭攀比,生日宴擺了九百桌。翁瓊分明是原配,搞得沒有一丁點水花,被續娶的太太比下去了,梁延章是給自己、給老岳父家挽回顏面呢。”
梁紀深這時感應到來自門口的一束目光,突然回頭。
視線交匯,何桑呼吸一窒。
胸口強烈的不適向上翻涌,她捂住,五指抓緊,那股作嘔一下下地頂撞她喉管。
“怎麼了?”梁遲徽體恤關懷,包裹她的手,指腹冰涼泛白,“不舒服嗎。”
“我餓了...”
“沒吃午餐?”
“你和我慪氣,我吃不下。”何桑不希望他往懷孕的方面多想,假惺惺圓場。
梁遲徽清楚她是撒謊,也很享受她的謊,“以后不和你慪氣了。”
女人的謊言,有時無比誘惑男人,有時又無比令男人憤恨。
他終于體會了。
司儀邁上致禮臺,賓客紛紛起身,按照座椅的號碼井然有序排列,全場肅靜。
“梁氏集團前任董事長梁延章先生的夫人,六十歲冥壽致禮儀式開始。”
梁璟從家屬通道走到致禮臺的一側,他同樣西裝革履。但款式布料不如梁遲徽和梁紀深的西服精良有品質,他一貫清廉,從不穿戴進口品牌,國貨的價位也是中不溜的,十分的簡樸,穩重。
“二公子攜準夫人致禮。”
何桑跟著梁遲徽擠出人群,在賓客的注目下停在致禮臺前,三鞠躬,敬香,摘掉白花。
梁遲徽開口,“翁姨,陰生極樂。”
何桑不懂給死人祝壽說什麼吉祥話,重復他的賀詞,“翁姨,陰生極樂。”
司儀喊,“三公子致禮。”
梁遲徽虛虛攬過何桑,讓出路。
梁紀深是一樣的流程,一樣的賀詞,他距離何桑如此之近,近到他衣服一縷淡淡的清香,在她鼻息間徘徊。
何桑太熟悉了,那是他最喜歡的香水,是她跑了無數商場,無數專柜,逐一試香,精挑細選的一款。
格外匹配他的風度,氣場。
不張揚,不花哨,內斂,清冷,恰到好處的禁欲克制感。
司儀又喊,“三位公子合禮。”
梁璟站在居中的位置,梁遲徽站在他左后方,梁紀深站在右后方,何桑站在梁遲徽左邊靠后一點,是司儀安排的站位,特意避開梁紀深,省得閑言碎語。
家屬致完禮,是賓客致禮環節。
梁家沒有孫輩,答謝區只有三位公子,何桑沒正式嫁進門,也算準兒媳了,在二房有一席之地。
致禮長達四十分鐘。
賓客絡繹不絕,有沖梁家而來,有沖翁家而來,總之,有一兩千人。
何桑在話劇院演出的巔峰賣座率是一千七百名觀眾,烏泱泱的人潮鋪天蓋地,那場面也不敵翁瓊的冥壽宴熱鬧恢宏。
有幾個老戲迷從外地趕來,拄著拐杖顫顫巍巍,一邊致禮一邊緬懷痛哭,說翁瓊之后,話劇圈再無馮程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