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下,梳理羊駝的毛發,紀席蘭討厭動物,翁瓊在世時有潔癖。因此芳姐也討厭,總是何桑清洗它,喂食它,偶爾也遛過一兩次,羊駝嗅到她衣服熟悉的氣味,舔了舔她手,又酣然睡去。
“是他逼你搬的?”
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何桑一抖。
她猝然站起,起猛了,腦袋一暈,直挺挺地栽下去,男人胳膊托住她肩膀,“梁遲徽逼你跟他住的?”
院子里沒燈,一片渾渾噩噩的黑。
落地門滲入客廳的一縷光,籠罩住梁紀深,他輪廓黯淡,依稀是中源集團年會穿的那件藍襯衫,白褲子,裹挾著濃烈至極的煙味。
“不是他逼的,他從沒逼過我任何。”
梁紀深背對門,也逆著客廳的微光,整個身體墜入一團無聲的暗沉中。
“你自愿的?”他用力攥緊,攥得她手腕痛麻。
何桑余光一掃門口,梁遲徽隱匿在窗簾后,她垂眸,“本來上個月就要搬,我不習慣和他獨處。”
“這個月習慣了?”梁紀深壓抑著聲調,卻根本無法克制,他胸腔燃燒的火,活生生吞噬焚化了他,一陣痙攣的窒息感,揪得五臟六腑抽搐顫疼,他不可置信,“我不顧一切查你父親的死因,賭上了前程,安危,家族,你在干什麼?”
何桑一動不動。
心口這陣痙攣刺激得梁紀深渾身冒汗,汗液浸透了T恤,他指甲蓋幾乎嵌進她皮肉里。
梁遲徽「冀省四少」的名頭,不是浪得虛名。
連周坤那麼好的條件都屈居他之下,排在第四,哪有女人抵得住他。
年長日久,無孔不鉆,總會動搖的。
情是最不受理智控制的。
“老三,你攥了這麼久,是不是應該放開你二嫂了。”
梁遲徽掀開窗簾,從客廳出來,一把扯過何桑,神色平靜而凌厲,“幸好沒有外人在,你是小叔子,要拿捏分寸。叔嫂關系敏感,稍有不慎會遭誤解的,你二嫂也難堪。”
他揉了揉何桑淤紅的手腕,“老三,以后對你二嫂魯莽,二哥可不饒你了。”
何桑拽著梁遲徽的衣袖,“我沒站穩,他是扶我。”
“是嗎?”
她嗯了聲。
梁遲徽重新換了笑意,“多謝了,老三。”
擦肩而過之際,梁紀深提醒,“牽上羊駝。”
第352章 你扔下,我帶走
他側著身踩在石階上,欲走不走,“有地方養嗎。”
何桑下意識望向梁遲徽。
“倒是有地方。”梁遲徽虛虛實實地圈住她腰肢,“我已經買了不少寵物哄你二嫂,公館很熱鬧,沒必要養它了。”
梁紀深沒理會他,目光徘徊在何桑臉上,消寂的,幽深的,“你不養,我接回金悅府養了。”
“我...”她抓著裙擺,抓得皺巴巴。
何桑舍不得,又怕惹惱了梁遲徽。
他介意的不是羊駝,是這段藕斷絲連的舊情。
“有新歡了,迫不及待棄了舊的。”梁紀深面目陰冷,嚴肅得沒有一丁點溫度,“你扔下吧,我帶它走。”
梁遲徽看著她一聲不吭,抓自己的裙子,抓得手背筋絡緊繃。
“想牽上它嗎?”他終是于心不忍。
羊駝躥到何桑的腳邊,親昵膩乎著她。
“想。”她輕輕拉住羊駝脖子上的金鎖鏈,「小桑」的鈴鐺牌在徐徐夜風里搖響。
“牽著吧。”
梁遲徽松了口。
羊駝跟著何桑先出去,梁遲徽右手點煙,左手攏住風口,仰頭吹出一口煙霧,“紀姨出國,你踏實了。”
梁紀深T恤的汗味散開,他靠著玻璃墻,“我不清楚。”
“老三,都是千年的狐貍,何必多此一舉玩障眼法呢。”梁遲徽逼近他一步,“除了梁璟,梁家任何一個人要脫離我眼皮底下,我同意才行。”
薄薄的煙從兩人的面孔之間升騰,沒入頭頂的云端。
無影無蹤。
梁紀深仍舊否認,“我不清楚,你有本事阻止,隨便你。”
他撂下這句,邁步離開。
梁遲徽抽完這支煙,在原地站了片刻,也離開。
去碧璽公館的途中,何桑抱著羊駝,梁遲徽一言不發,平靜闔目。
整個人像是睡著了一樣。
她小心翼翼,“遲徽...”
“嗯。”男人回應。
“伯父怪罪你了嗎?”
梁遲徽睜開眼,車廂太過昏暗,他的臉亦是模糊,“怪罪什麼。”
“中盛集團的俞總...”何桑頓住,“我連累你和老三的清譽了。”
“我有什麼清譽。”他悶笑,一副滿不在乎,“你不嫌棄我拖累你就好。”
......
車泊在碧璽公館,是凌晨一點半。
梁遲徽的14號院位于正中央的一幢,新中式別墅。
小區對面是嘉慶年修建的一座郡王府,3A級景區,整條街道古色古香,歷史底蘊厚重,是國企中層,醫療、教育界和金融證券界精英人物的住宅區。
這圈子不算大富大貴,算是「中富中貴」,找不出百億身家,十幾億都少見。不過碧璽公館在冀省是出了名的白手起家聚集地,業主在各自領域是內涵、優質,學術成就的象征。
坐擁幾十億財富的梁遲徽屬于這一帶地界最有錢,最有勢的,備受金融投行圈高管的矚目。若不是14號院遲遲沒有女主人入住,他們的太太們自然是踏破門檻拜訪。
搭上梁遲徽的太太,是搭上了冀省頂級的商業資源。
何桑下車,保姆在玄關恭候。
14號院灰墨色的瓦礫,朱紅石雕大門,屋脊嵌了觀景天窗,西房是獨立的院中院,一室一衛的構造,里面有兩名保鏢護衛,前院栽植了西府海棠,后院是桂花長廊。